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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3部)(222)

等女儿跟工作人员聊完,握手告别出来,梁母才眉开眼笑地道:“囡囡说起正事来还真是象模象样呢。说什么了?”

梁思申笑道:“我本来就象模象样的呢,就妈妈总是拿我当小孩。我问了他一些程序上的问题,幸好那位先生去国外留学过,我们能交流。当然我最关心爷爷甩给我的股票得什么时候上市,那位先生不肯说。”

“小财迷净瞎操心,你那股票若上市,我们还不早知道了?还好,没成一堆废纸,看来还涨了。”

“那个名词中文怎么说……”梁思申费力想了会儿想不出来,只好道:“当然涨,看来还涨得不错,翻几倍了。妈,下次你来上海,可以把家里那一叠国库券拿来卖了,省得占着现金。”

“又不等着钱用,放着就放着吧。再说也不用来上海,虽然股票只能在上海交易,国库券可是两年前在全国好几个城市可以上市流通了,否则国家每年国库券任务怎么完成啊。没上市流通前,天下最难两件事,计划生育和推销国库券,那都是当任务压下去的。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还有人专门背一麻袋钱下乡,换回一麻袋国库券回来赚差价,乡下人消息不灵通,一听说有人收国库券,打个六折七折就卖了,那帮收国库券的发财好多。”

“那为什么不用报纸通知全国人民这么个好消息?”梁思申听着好奇怪,两眼则是更好奇地看向交易所门口的一堆人,里面有人正大声地发表着演说,似是对股市的看法。

梁母也顺着女儿眼光看去,两人站路边听了会儿,梁母才道:“你看,都是上班时间,却有那么多年轻力壮的人在这儿无所事事,多么浪费。这事儿不能大肆宣传啊,否则全国人民都看钱可以那么投机着赚,谁还有心思上班?我听你大伯伯说,上面对股市问题争议很大,估计这儿还只是试点吧。”

梁思申听着妈妈的话好生想笑,可又没办法用中文把满肚子的反对表达出来,憋得难受,却只能说最简单的:“这怎么能说是投机呢?这……这很正常。”

梁母阻止女儿说下去,“这种事情你别随便议论了,国情不一样。你爸说你这回读了研究生后回来,整个人变得跟个小间谍似的,什么都要打听,听了还做笔记。不过你爸让我提醒你,别光顾着看热闹,当猎奇,你还得在了解中国国情后比较与国外的区别,再下定论。”

梁思申脸上一红,却强词夺理:“爸爸老奸猾的,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梁母故意义愤填膺:“是啊,你爸就是外强中干,一说到批评女儿就头皮发麻,把这艰巨任务硬推给我做。现在去哪儿?虹桥还是浦东?浦东也是去年刚下文件开发的,估计现在去没看头,什么都不会有。”

梁思申看着地图,选择浦东。梁母看着被称作下只角的浦东,不清楚女儿要看什么。但见女儿到打浦路隧道口看半小时,记录半小时内的车流量,又到延安路隧道看看,还到乱糟糟的南浦大桥工地参观,问东问西。最后乘轮渡返回浦西。

一天走下来,梁母双腿差点废掉,吃了晚饭就坐宾馆床上按摩,看女儿则是依然精神抖擞伏案疾书,梁母不过去看,看了不懂,肯定都是英语。但做妈的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女儿到底算算画画的写什么。

梁思申满脸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吉恩汇报。一个上海市内,连接浦东浦西的只有两条过江隧道和轮渡,可隧道那么窄,过隧道还得收费,这多影响办事效率,多增加在浦东办公成本。可是在金桥了解到的情况又是那么让人激动,我得怎么选择措辞,把吉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唉,刚看到的南浦大桥工地,桥还没造好,浦东那儿的收费站已经早完工了,收费,收费,吉恩肯定会严厉地告诉我,收费比一条黄浦江更能有效分割两地经济。缺少浦西的强力支持,浦东怎么办?我要不要明天看了虹桥再下结论?嗯,从这儿看下去,虹桥可比浦东热闹多了。”

梁母看着发愁的女儿,看着自己生出来的小小的女儿居然还能考虑那么重大的问题,心中欢喜不已,当然提供最强大支持。“不要只看到不足,要看到上海的变化。”

“说到变化,更不能和吉恩提,他要是问我一句上海跟深圳广州比怎么样,我就没话说了。我跟吉恩吹的是上海,我跟他说我从小几乎每年到上海一次,上海是中国最美丽的城市,上海也是中国经济之都,我名字里面就有上海。可上海的现状……总觉得不如广州深圳。”

“那没办法,当年开放的不是上海,是深圳,好在总算邓大人现在想到上海了。不过你爷爷说,他不担心上海,上海经济实力强得很,上海本地也藏龙卧虎人才多得很,上海要么不上,一上就肯定是最好的。你先别急着下结论,你先记录,回头到家里跟你爷爷好好谈谈,那个老金融有他的老见解。你爷爷,解放前的上海见过,解放后的政策全了解,是块老姜。”

梁思申嘟起嘴巴想了会儿,只能放弃,合上笔记本,又抽出地图挤到妈妈身边,笑道:“妈妈也是老姜,到了上海连地图都不用。妈妈还记得解放前上海是什么样的吗?”

“哪里还能记得,只记住淮海路上的奶油蛋糕好吃得来,想起上海就想到奶油蛋糕,你是妈妈的奶油蛋糕。我还记得老家什么样子,可现在只剩个洋房还像样子,园子都给造了房子了,那些新造的房子真难看。”

“我们明天再去房管处提要求,怎么能说是归还了我们房子,可还让那些人占着我们的房子不搬呢?他们没居住证明,我们可是有的。”

梁母叹气:“都难,那些人搬出去后住哪儿?有其他地方落脚的都已经搬走了,剩下几家都是很穷没去处的,房管处总不好赶人家住露天,这儿到底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暂时也不会来住,就让他们住着吧。”

梁思申皱眉道:“要不我另外买房子让他们住?妈妈老家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洋房我们得收回。”

梁母横女儿一眼,“我跟你爸也想过这招,但是又面临几个问题需要解决。首先我们没上海户口,不能在上海买房子,上海在这方面控制得非常严,而我们当然不可能出钱让那些住户买房子,自己不要产权;其次,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爸妈对你回家时候挥金如土的大手大脚并不赞赏,爸妈的事情爸妈自己会解决;最后,即使把那些人迁岀了,我们暂时也不会来。这种混凝土加木结构的老房子不能每天关着不住人,长久不开窗通风烂得快。别管老房子了,这本来就不在这回行程计划内。”

梁思申做个鬼脸,不甘地道:“可是,妈,我要怎么跟你说才行,我现在真的挺有钱。我现在本金足,就跟一个赌徒一样,赌资充足,心态就好,投资方向掌握得很好,再说我这不还跟着老狐狸一般的吉恩学呢,十次投资,八九不落空。解决老宅问题,只不过是拔孙猴子身上一根毫毛。”

梁母不由笑道:“又来了,又来了,你前天一定要住这银河宾馆时候就说房价只是一根毫毛,你有多少毫毛可以拔?老宅的事不能急,我跟你爸分析了,打算通过你爸一个朋友走走关系,争取让政府出面解决问题。”

梁思申这才答应,爸妈的能量,她从小就知道,她当初出国,别人搞个护照那是多么困难的事,他们却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她嬉皮笑脸地道:“毫毛今天拔了明天长,越拔越多,越拔越粗,才不会少呢。再说住银河宾馆多超值啊,我上回听一个东南亚华侨说,银河老板是按照五星级标准造的宾馆,可是考虑到上海已经有赫赫有名的五星级宾馆,他的银河在五星级里并不出众,不如自己降格到四星,做四星里面最好的,争取最大知名度和客源量,这是非常高明的市场定位。所以我们等于是用四星的价住五星的店,多合算,肯定其他宾客也这么想,我打听了,据说入住率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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