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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3部)(215)

雷东宝“哼”一声,三步两步跳上台阶,进门同时顺便也把韦春红撞进门。“白去一趟。喏,钱还你。我上去洗澡,你给我准备衣服。”雷东宝一边说着,一边就三步两步跳了上去。

韦春红刚烫了头发,见雷东宝没看见一般,好生失望。收下钱,跟着雷东宝拾阶而上。她有时候也真恨自己不争气,每天生东宝的气,可看见他又没气了,总是想不出办法怎么好好收拾他。

雷东宝出来,见桌上放着两瓶挂着露珠的冰啤酒瓶,还有苔菜花生米、油炸豆瓣,犹豫了下,还是手掌抹把脸,疲惫地道:“累死了,睡觉。”

“那吃了这个再睡。”韦春红端过一碗白木耳汤。

“跟你说了我胃不好,吃甜的反胃。”雷东宝哈欠连天,眼睛都懒得睁开,熟门熟路摸到床沿,却被韦春红追上。韦春红将碗递到雷东宝嘴边,另一手拧住他脖子,更有膝盖顶住雷东宝的背,不让他躺下,喝令:“喝,淡的,知道你不吃甜的。”

雷东宝无奈,喉咙里咕噜几声,不得不喝了白木耳,这才可以睡觉。韦春红收拾好回来,见雷东宝什么都没盖,就这么胸口一起一伏地睡着了。韦春红一肚子话没法对着睡着的人说,只得咬牙切齿虚张声势地揍了几拳,自己也睡觉了事。

雷东宝早上起来,想到小雷家的烦心事,躺床上想了好一会儿。他最清楚的是,未来几年会提心吊胆了,他能做的,大约也只有约束正明,不要再岀炸锅的大事。还有,那该死的贷款。而今开始的贷款活动,将与以往有所差异了,昨天银行已经对小雷家偿贷能力表示怀疑,那么,再要银行贷款给小雷家,他需要给出什么理由?他想来想去,什么理由银行都不会相信。那么找陈平原帮忙协调呢?倒是容易请出陈平原这尊神,用正明罚岀的那笔钱。

忽然雷东宝鼻端闻到一股馋人的香气,紧接着屁股挨了一掌,又有声音打断他的思路,“死鬼,知道你醒着,还不起来,八点了。”

雷东宝异常不满,操,又来烦他,这人就是话多。可是,早餐的香气够诱人,他只能起床洗漱。韦春红斜睨着雷东宝一张脸皱得猪头一样往洗手间走,背后问了一句:“麻烦难收拾了?”

“嗯,你听说啥了?”

“说你借了银行那么多钱,得还不出破产了,还说你躲出去躲银行去了。我不信,你这人就是把你扔进老虎嘴里,你也得折腾一番打下几粒老虎牙,你那铜厂炸一声,你能闷声不响一点招都没了?你可狠着呢,不仅对我心狠,对啥都狠,就是狠不过你老娘。”

“不捎我一句会死吗?”

“当然会死,死得不能再死。哎,你小雷家到底怎样啊。”

“不好,麻烦很大,我又得往身上撂担子了。”

“噢。”听雷东宝这么说,韦春红就不讥诮了,很是知心地道:“前儿你还说,等铜厂开了,你可以闭着眼睛做太上皇,看来是老天看你还年轻,不让你休息。你就死了享福的心吧,你这人是劳碌命。”

雷东宝湿漉漉的脸从水盆里抬岀来,很是赞同地道:“没错,整个是劳碌命。”

“以后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结婚的结婚,也别赖着等哪一天享福了天上掉吃的掉喝的掉媳妇,你就那命,老老实实认了吧。”

“又来了。”雷东宝不理她,走去吃饭。好大一碗鸡汤面,被他吃个底朝天。

韦春红没坐,就旁边站着似笑非笑问:“昨晚到现在,还没看我一眼,我胖了还是瘦了?”

雷东宝眼睛都不抬,“不就烫个头吗。”

韦春红这才嘻嘻笑了,“好看吗?”

“难看,稻草一把。你短发最清爽。”

韦春红撩起就是一脚,气哼哼收起碗筷走了。雷东宝本想立即就去陈平原那儿游说的,可想到手头没带东西,决定还是暂时不去。走下楼去,见韦春红与帮工的在忙碌,也不理他,他就悻悻走了。

韦春红斜眼看着,忽然起身追出去,追到刚跳上摩托车的雷东宝身边,淡淡地道:“我前面男人的弟弟,想来我家倒插门。你说我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雷东宝一愣,毫不犹豫地道:“你还想嫁别人?”

“奇了,我为什么不能想?卖给你雷家了?今天我把你东西收拾出来,晚上你有空来取一下,我看你妈看不起我不让我进门,你也越来越不拿正眼瞧我,咱做人总得自己拎得清。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就转身回屋。

雷东宝不以为然地道:“想我晚上来?手段越来越高了。”

韦春红从门口探岀头来,冷冷道:“稀罕,走着瞧。”

雷东宝觉岀有些不寻常,只得道:“你别添乱。”回答他的是“砰”一声关门声。雷东宝原地愣了会儿,骑车远去。韦春红在里面看着咬牙切齿。她也有点心冷了,不知道雷东宝当她什么人,爱来来,不爱来就不来,比住旅馆还方便,不用登记。住旅馆还跟老板娘寒暄一声呢,他却一句好话都没有。就算他遇到麻烦,可正眼看她一眼会死吗?再想到雷母当初对她说的话,更是灰心丧气。

雷东宝到村办,领了正明去登峰上班。他把铜厂的人也召集起来,一起站厂门口开一个会,不容置疑地宣布他的决定。他以最坚决的口吻告诉众人:钱,不是问题。然后,他坐镇正明的办公室,一言不发旁观正明开始工作。于是,众人即使反对正明,质疑正明,当着雷东宝的面,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工作得以顺利展开。正明没想到雷东宝是以这种方式支持他归来,虽然很不习惯雷东宝看着他办公,可底气一下大大充盈,整个人终于恢复精气。他打电话把老娘妻子孩子从县里叫了回来,看来平安无事了。

傍晚,雷东宝心想倒要看看韦春红玩什么手段,正准备要走,士根却叫住他,说要请吃饭喝酒,跟他谈谈昨晚说的那个大胆决定。雷东宝跨在摩托车上不下来,问士根:“你要阻止我?灌醉我套我话?”

士根道:“我要问你担不担得起这责任。我今天想了一天,全面分析给你听。你要去韦……那个饭店?”

“是啊,她要扔了我的东西,我拿了就回来,你等我。”

雷士根一愣,“韦……她挺有见识的。”

雷东宝道:“再有见识也玩不过你,你管着印把子硬是拆散我们。现在你看,好了吧。我走了。”

雷士根看着雷东宝走,一时看不清楚雷东宝到底是恼还是无所谓,想到若雷东宝还真与韦春红分手了……他一时头大万分。

雷东宝到了韦春红店里,韦春红也正眼都不瞧他,自然也没有好酒好菜招呼。雷东宝站门厅等了一下,不耐烦,就自己上了三楼,走进一看,果然地上铺着一张旧床单,上面乱糟糟的都是他的衣服细软。雷东宝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韦春红这回是当真的?当真要招前小叔子上门?韦春红若只是说两人断交她要结婚,雷东宝并不会信,他知道韦春红对他好。可现在韦春红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明确说明是前小叔子,而且还是倒插门,雷东宝面对着这一地衣服细软,终于不能不信了。

韦春红斜眼看雷东宝上去了,便交待几句,也跟了上去。却见雷东宝叉着腰站在一堆衣服面前发呆,发了会儿呆,也不知怎么想了,忽然蹲下扯住床单角狠狠打上两个结,站起来,又是叉腰发呆,却没扛起布包,而是伸腿一脚将布包踢到屋角。待得雷东宝转身,韦春红看到他一脸沮丧,竟然是一脸沮丧。雷东宝看见韦春红,立刻变了脸色。两人瞪着眼对视会儿,雷东宝走过去,扛起背包,却又放下,对韦春红道:“现在扛出去,下面那么多人吃饭,你脸上不好看。你拿些酒菜上来,我等下走,不会赖这儿。”

韦春红不知说什么好,转身下去,拿了两瓶啤酒,几个冷热菜上来,放下就走。雷东宝打个电话给士根,告诉士根他暂时不回小雷家,却听士根劝他,要他和韦春红好好说说,不要闹僵。雷东宝没回答,扔了电话。他心底终于慢慢生出一颗一颗的火苗,不等第二瓶啤酒下肚,就已经烧岀一肚子的火。都在逼他。小雷家的时势逼他,老娘逼他,士根正明忠富红伟他们逼他,银行贷款逼他,他自己的意气逼他,本来还有个韦春红这边是最随心所欲的,现在韦春红也逼他。都逼他,逼得他没个落脚地,逼得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都没人体谅体谅他现在心里压力有多重吗?雷东宝什么菜都没吃,净是喝啤酒,两瓶不够他喝。他自己下去,熟门熟路又取四瓶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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