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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3部)(128)

不久,梁思申来电说,经过调查与核对成本,这生意可以做,不过因为她在校,很多事需要委托代理公司办理,所以利润会被分摊得比较薄。宋运辉没任何犹豫,直接就在电话里告诉梁思申,给她每吨降下五美元。梁思申大喜,可又再次结结巴巴问Mr.宋这么做会不会犯错误,宋运辉告诉梁思申,这在他权限范围之内,要她别担心。不过他自己心里清楚,给梁思申的价,是绝对优惠价,那是给大户和常户结合体的最优惠价。可是,为什么不给梁思申赚?

中午下班时候,宋运辉被虞山卿叫住,虞山卿脸色不太好,像是有心事。即使骑自行车上,也是悬悬地探过身来,轻轻地问:“听说没,下午总厂主要领导会议,要讨论到我们运销处。给透露点消息啊。”

宋运辉点头,看看旁边没太近的人,才道:“运销处其他科室有什么可以讨论的,还不是你的内销科和我的出口科。”

虞山卿笑道:“你也别等文件出来,晚上直接去你岳父家吧。回头有跟我有关的,千万先通个气,让我有点准备。”

宋运辉笑道:“你倒是急什么啊,今天的会议,能具体到我们两个身上吗?最多是调整一下运销处任务和框架,我们两个,等往后温火慢熬吧。”

虞山卿长长叹一口气:“你有根基的人,才有资格等温火慢熬,我没根基的,恐怕会议结束调令就来喽。”

若是换作以前,宋运辉还会对这种话嗤之以鼻,而今在闵厂长的压力下,他已深有感触,对虞山卿已能理解,“没那么快的,起码水书记还主持会议呢。”

“但愿吧。哎,有消息千万吱一声,我们好歹同年进厂,别让我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啊。”

宋运辉看看虞山卿焦躁的神色,再次理解,毕竟,水书记之与虞山卿,当然是不同于程厂长之与他,关键时刻,是不是一家人,就大不一样了。

家里,父母已经回老家,程开颜的幼儿园还没开学。宋运辉回到家,看到桌上已经有一盘炒好的菠菜,就放下包转到厨房,把正在水槽前忙碌的程开颜拖开,“自来水水冷,告诉你了,菜等我回来洗。洗菠菜得在水里泡多长时间啊,你。”

程开颜甩甩手上水珠,笑嘻嘻让开,可还是贴着宋运辉,“我把水早早放出来热着,一个小时后就不凉了。我还拖了一把地。”

“跟你说了这种危险工作别做,万一在刚拖的水痕上滑一下怎么办?还是等我回来做。嗯,后天开学了吧。”

“对啊,又可以见到那些小宝贝们了。可是,我也有点担心呀,小朋友撞来撞去没准头,万一撞到我肚子上……我想让我妈去医院打个病假条,这就休息起来行不行?会不会太特殊化呢?”

“不会,你情况特殊。”宋运辉脱口而出,却又忍不住笑了,小猫有什么特殊情况,哪个孕妇还不都是一样?不过他还是道:“让你妈去打假条吧,再说你一个寒假暖屋子蹲下来,开学每天去冻着会不适应。”

程开颜放心了,贴着宋运辉从水槽转战到灶台,她本来就是个被养娇的,可看着丈夫做事这么认真拼命,她都不好意思跟丈夫开口要特殊化,怕被宋运辉驳斥。如今见丈夫这么体谅,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到,她心里不知多高兴。

宋运辉却忽然想到一个大问题,大事不好,程开颜请病假减少收入,他们目前又是存折见底,而孩子又眼看着出生,正是急等钱用。他还没还了问他妈借的钱呢。眼看着三月份孩子出生,到时手头只有他一个月的工资和程开颜一个月的病假工资,这日子……

宋运辉心中的摇摆幅度越来越大。

程开颜午睡后找她妈聊天要假条,晚上顺便赖娘家吃饭,她妈还巴不得,立刻打电话给宋运辉让晚上过来。但程厂长很晚了才结束会议回来,见女儿女婿在,还以为宋运辉急着打探会议消息,脱下大衣就道:“今天讨论倒是有不少涉及你的工作。奇怪,闵这回有耐心,没大动作。”

“反常才麻烦。爸,给开颜请了一个月病假,等产假后再请几天,准备一直休到暑假结束,正跟妈商量呢。”

程厂长忙道:“好,这样好,最好你们还是搬来这里住,多点照应。她妈也退休了,正好两人作伴。”

宋运辉回头问妻子:“好不好?”

“不好,等我不能自理了才过来。”程开颜大力反对,因为在妈妈家里她就不能总粘着丈夫。

程妈妈立马从厨房持着锅铲跑出来扔下一句话:“你一个人呆家里我不放心,明天就搬过来。小辉,这任务交给你。”说完又立刻冲回去。

宋运辉看着程开颜笑道:“听妈的,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妈退休了也闷,你正好陪妈说说话。”

程开颜做了好多鬼脸才答应。程厂长才放心,又有点气闷女儿嫁出去了不肯再听他的,只听她丈夫。他喝了口宋运辉递来的水,道:“今天闵提出来,说运销处在编人员越来越多,尤其是你们出口科和内贸科,每个科室才一个二十平房的办公室,里面一塞就是十几个人,人均占用面积比坐牢的还不如,他提出未来运销处的对外联络工作越来越多,总是让外来人员进出总厂大门对我们这种企业的安全不利,不如运销处搬出总厂大门,另外造一幢新的。”

宋运辉有些惊奇:“太客气了吧,尤其是对我来说。”

程厂长摇头道:“不见得,我认为他是打一个拉一个。”说到这儿,程开颜早听得不耐烦,跑去小厅看电视剧去了,程开颜的哥哥也赶紧溜走,不爱听这个。程厂长以往从来在家无用武之地,总算现在女婿可以商量。“闵说到闲杂人员进进出出时候,特别提出你们两个科,他还说虞山卿带了个坏头,从没见虞山卿穿工作服,倒是表扬你坚守厂规,进出都穿工作服来着。你做人比较内敛,他一上来不便抓你,虞山卿正好撞他枪口上。”

“他那不是让水书记难堪吗?”

“虞山卿一个小卒子而已,搬迁运销处,随后扩大出口科和内贸科,才是重中之重。”

难怪虞山卿这几天一直焦燥,看来他早有预料。宋运辉心说,虞山卿社会经验还是比他足了不少,谁知道闵和水究竟合演哪一岀呢,或者是水想借闵的手撤下虞山卿都难说。“他们不怕虞山卿造反?”

程厂长哼了一声,“虞山卿反得起来吗。再说,扩充内贸,他也是有好处的,让批评一句着装又怎么了。虞山卿没你那么骄,你挨不得批评。”

宋运辉这才又想到,人只有自嘲才是最大的幽默,因为不会伤害别人。而在一个权力关系复杂的环境下,大约只有批评自己人才可以确保无患。他一时也搞不清了,闵和水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虞山卿的焦燥却是那么的真实。

程厂长总结似的道:“走着瞧吧,不过从年龄看,这金州的天下总有一天会是闵的。小辉,你以前得罪过闵,以后还是收敛着点。我也是很快就要退休的。”

宋运辉有些无奈地道:“我还是先照顾眼前,别的什么都管不着,等开颜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心里却说,他看来得主动做些什么了。

闵厂长果然上台抓生产,抓技改,动作幅度很大。闵厂长年轻,有技术之外又有精力,一分厂和二分厂的两处技改一起上,一时论证会议开得轰轰烈烈。宋运辉时常参与一分厂的技改会议,倒是深刻感受到闵厂长带来的全新蓬勃活力,这是他喜欢的活力。他当然是喜欢这种活力,他就事论事,不肯旁观,从自己的许多想法中筛选岀两条也递交上去,一条是有关新车间的工控系统改造,一条是一分厂产品流程改造。他其实有很多有关一车间的技改想法,但以前可以提,现在他作为新车间主任却不能提了,那是捞过界不给人家一车间主任面子。这就跟以前闵厂长是一分厂厂长时候并不见他雷厉风行,直到升上总厂,才大力出手一样,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位置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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