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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遇江少陵(18)

晚餐摆放在孙婶家,郑睿壮着胆子叫醒了江少陵,倒是很会推卸责任:“江先生,晚餐已经做好了,太太让我叫您过去。”

江少陵头很沉,顺手拿起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将手机撂到床头柜上,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下床。郑睿兑了一盆温水放在架子上,江少陵洗脸的时候,问郑睿:“你回来的时候,太太在孙婶家做什么?”

“在陪孙婶小孙女一起看图画书。”

孙家客厅里,嘉怡翻看着图画书,沈慈坐在一旁引导嘉怡注意局部细节和整体框架,说话间,有人陆续走进别墅大院,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沈慈走到客厅门口,院子里站了很多人,江少陵正在和几位厨师握手浅聊,除此之外院子里还站着几位村民。

别墅内外灯光耀眼,江少陵和人攀谈间,目光无意中看到了倚在门口的沈慈,她好像是在看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江少陵眉心微皱,她在看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餐厅里坐了满满一桌子的人,席间恭维讨好江少陵的话不绝于耳。他倾听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就连偶尔回应也是淡淡的,动筷次数更是屈指可数,看样子应是没什么胃口。

这时厨师端上来一道冒着热气的干锅菜,小火慢熬,花椒香味扑鼻。江少陵见沈慈很爱吃那道菜,出于好奇,他试吃了一下,味道麻辣,肉质鲜嫩……

江少陵夹第二筷的时候,同席有人感慨道:“这道干锅牛蛙做得真不错,很入味。”

牛蛙?

江少陵最终没有动手夹第二筷,他神态自然地放下筷子,离座时向在座众人道了声:“失陪,我出去打个电话。”

孙家院外,江少陵手撑着墙,弯腰干呕不止,似是恨不得要将今晚吃得东西全都吐出来一样。

郑睿站在一旁轻拍他的背,皱眉问陆离:“哪来的牛蛙?今天购买的食材里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是我让陆离抓的牛蛙。”不等陆离回话,已有人走了出来,正是罪魁祸首沈慈,她手里端着一杯水走近江少陵:“怎么吐成这样?我觉得牛蛙肉很好吃啊!”

郑睿敢怒不敢言,江先生从不吃这种东西,这个奇葩是想害死他们家江先生吧?

孙家院外,几棵杏花树傲然伫立,江少陵撑着雕花镂墙,侧眸看着沈慈,面色较之白天更差,声音沙哑而又无力,但在夜色中却尤为响亮。

江少陵说:“以后不许你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S市周边县市存在着极其传统的殡葬方式。

苏瑾瑜下葬前一夜,江少陵在小棺材前点了一盏“脚头灯”,沈慈让陆离搬两把椅子分别放在苏瑾瑜骨灰盒两旁,是守夜,也是守灵。

这一夜,江少陵和沈慈都很沉默,除了按时给苏瑾瑜烧纸磕头,几乎没有任何对白。明天天一亮,有关于苏瑾瑜的过往,将会被悉数抹杀,在这种时候,他和她都需要好好的静一静,眼神对视会揭穿彼此伤痛,寥寥对话会泄露彼此伪装,既然如此,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沈慈初见苏瑾瑜那年,她刚满18岁。四月的某一天,建筑学院廖院长举办了一场东西方建筑美学公开讨论会,参与学生除了本科生、研究生,还有博士生和外系校友……

讨论会历时两小时,学生们涉及知识面甚广,勇于各抒己见,场面十分热烈。

沈慈全程无参与,无聊地坐在阶梯教室一角手绘在座学生慷慨争论分镜头,从总体画面到个人讲话和手势细节无不逼真还原,看上去很像是连环画。

讨论会太吵,沈慈渐感乏味,避开廖院长视线,抱着手绘本悄悄离场。

那天阳光不错,沈慈坐在学院草坪地继续绘画没多久,就有一位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她低头看沈慈的手绘本,眼睛里带着笑意:“小姑娘,你画画真好,我可以买你一幅画吗?”

“抱歉。”她合上手绘本,回中年女子一抹浅笑:“我目前不卖画。”

那个时候,苏瑾瑜知道她叫“伽蓝”,她却不知道中年女子叫苏瑾瑜,而且还是江少陵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以为中年女子只是一个慕名求画者。

后来,她积压十几年的画作,原本计划有朝一日筹办画展的画作全都被她一把火给烧了......

那些画,苏瑾瑜只得到一幅,而她一幅也没留下,再珍贵的东西,终有一天也不过是满眼黄沙。

后半夜的时候,沈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好像被人抱到了床上,她没有睁眼看向那人,任由自己放任睡意沉沉睡去。

多年习惯难改,凌晨五点,沈慈准时清醒,薄弱的光照射入室,她在床上静躺了几秒,院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似是有人正在洗漱。

是江少陵。

沈慈没想到起床出门会看到那样一幅场景:天色微亮,凌晨凉风刮过杏花树,院子里处处可见缓缓飘落的杏花雨,江少陵应是在院子里刚洗完澡,所以光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和一双黑色休闲皮鞋。

沈慈盯着他的上身看,健身还是很有好处的,感冒在身,还敢在露天地冲温水澡,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某人肌肉很扎眼啊!

院子里,江少陵把毛巾丢给陆离,接过郑睿递过来的黑衬衫,刚穿在身上,还未系扣,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他瞧的沈慈。

忽视她的目光焦点,江少陵背对着她系纽扣,却开口问她:“我吵醒你了?”

“没有。”院子里有一处水龙头,不等沈慈拧开,江少陵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水凉。”

他猜沈慈是要洗脸刷牙,就让陆离去准备温水,他一边系纽扣,一边叮嘱她:“中午发葬,挖坑定在了上午,你不要跟过来。”

“为什么?”地上都是他的洗澡水,她拿了一根小棍子蹲在地上活着湿泥巴,但很快就被他拉了起来,手中小棍子更是被他夺走,直接给扔了。

她皱眉看着他,他倒好,扔完她的小棍子,紧接着就进屋给苏瑾瑜烧纸去了。

“挖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去?”她杵在门口问江少陵。

郑睿在一旁小声说:“太太,风水师傅说,挖坑的时候阴气重,女人最好不要在场。”

沈慈恍然大悟:“你家先生怕我破坏坟场阴气?”

此女本末倒置,郑睿气得牙龈直痛:“江先生是担心坟场阴气会对您有害。”

沈慈终于听明白了,就在郑睿暗松一口气的时候,只听此女又开口问了他一句:“你家江先生是不是很迷信?”

客堂里,正在烧纸的江少陵抿着唇,揉了揉太阳穴。

客堂外,郑睿悄悄远离沈慈,这女人有毒,每当他和沈慈对一次话,都会觉得心力交瘁,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时间长了,很容易得内伤。

他现在开始有点同情陆离了,和这种女人相处,减寿啊!

挖坑工作人员来得很早,江少陵让沈慈先去孙婶家吃早饭,说他一会儿就到,但这天早晨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驶进了杏花村,等沈慈吃完早餐回江家时,还未进门,就见门口放着一排花圈,里面更是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和男女哭泣声。

江家附近停放着好几辆一模一样的豪车座驾,就连车牌号也带着金钱味。

这样的出行架势,除了是苏薇,还能是谁?

苏薇,她除了是沈家明的情妇之外,她还是苏瑾瑜的亲侄女。

苏瑾瑜去世后,苏家曾第一时间给苏薇打过电话,但苏薇电话一直打不通。

那几天苏薇陪同沈家明去法国会见几个商界老朋友,等她回到纽约,得知苏瑾瑜去世的消息,已经是2月6日临近中午。

2月6日中午,沈家明和苏薇正置身于商业聚会。沈家明先是给江少陵打了一通电话,虽没问及沈慈,却已隐隐猜到,此次奔丧,沈慈并未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