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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遇江少陵(15)

闻言,郑睿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个不停,此女果真歹毒至极,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她都能大言不惭地说出口,他家江先生是病人,她竟跟一个病人抢饭吃,她好意思吗?

别人或许不好意思,但沈慈......很难说。

郑睿决定先下手为强:“太太,杏花村道路复杂,如果没有人给您指路,我怕您找不到那户村民住在哪里。要不这样,我先帮江先生把午餐端过来,然后我和陆离再开车去镇上?”

沈慈笑了笑,不作声。这位郑姓小伙子倒是忠心护主。她抬手示意陆离近前,也不知道她压低声音对陆离说了些什么话,只知道片刻后陆离直起身,看着郑睿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院外,郑睿微微皱眉:“太太刚才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陆离沉默。

沈慈对他说:“鱼生火,肉生痰。你随郑睿一起过去,饮食不宜太油腻,如果午餐食物清淡,易消化,倒是可以盛一碗过来。”

负责江少陵和郑睿一日三餐的,是一户孙姓村民,男主人孙叔和江父是儿时玩伴,日前江少陵回来,孙叔一家很是热情。

这天中午,孙婶得知江少陵身体不舒服,专门下了一碗素面,又烧了一瓶热水让郑睿和陆离带到江家。

郑睿离开前把一袋感冒药交给了沈慈:“太太,等江先生吃完午饭,还请您叮嘱他把药给吃了。”

郑睿刻意加重“江先生吃完午饭”七个字,奈何沈慈坐在门槛上,斜倚着门框似是睡着了。郑睿犹豫了一下,把药放在她身旁,转身走了几步,回头再看沈慈,见她并没有理会那包药的意思,郑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所托非人,他和陆离还是快去快回比较好……

春日阳光很暖,沈慈睁开眼睛静静地坐着,眼睛被明晃晃的阳光暖得很温热。中午时光很安静,连带院里院外也是安静无比,郑睿端饭进去到离开,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过了五分钟,主屋卧室却没有任何动静,她无意识地抠了抠手指,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主屋简陋,尚且还算干净,一张床、两个床头柜、一组衣柜、一张称不上是书桌的书桌装满了整个空间。沈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到床沿坐下,那碗面放在床头柜上,他没动。

他在睡觉,但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皱的他,应是好几天都不曾好好地睡过一次觉,疲惫,消瘦……

沈慈今年27岁,游历过很多国家,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异国帅哥,但江少陵却是她见过长相最完美的男人,就连中美混血出身的林宣也不是其对手。

这里是杏花村,林宣在纽约,躺在她面前的是江少陵。她很清楚,苏瑾瑜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虽不动声色,虽万千喜悲藏匿心中,但内心怕是早已泥泞成灾。

她说不出劝慰他的话,这些年她在纽约市喜悲锐减,早已遗忘了该以怎样的方式和一个叫江少陵的男子正常共处。

煮好的面放任不吃,容易坨在一起,沈慈拿起筷子刚搅拌了两下,就听本应熟睡的他忽然开口说:“饿的话,你把面给吃了。”

沈慈手头动作一僵,床上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离得近了,沈慈方才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不饿。”沈慈把筷子放在碗沿上。她刚才搅拌素面,是顾及他起床吃面时口感不好,跟自身饿不饿没关系,但他显然是误解了她的举动。

沈慈不予解释。

她说她不饿,对此江少陵并不发表意见,他从床上坐起身,直接付诸行动,将那碗素面连同筷子一起递给了沈慈。

沈慈盯着那碗面犹豫了数秒,然后伸手接了。

在这世上,有这样一种男人:作为上市公司董事长,他做事精准,不允许工作上出现丝毫偏差,终日斡旋于华尔街,应酬于曼哈顿,他与人交流可以多国语言完美切换,社会阅历完全凌驾在年龄之上;作为业界同行死对头,他阴险奸诈,花样繁多,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经商如此, 谋取婚姻更是如此;作为丈夫,他性格阴晴不定,介于正常与分裂之间,并且拥有强烈的操控欲和专制欲……

专制如江少陵,这碗面沈慈如果不接,他怕是会一直端着,或是直接拿着筷子送到她唇边。

素面水分被吸走大半,入嘴并不好吃,但她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呢?他生着病,却把素面让给她,此刻她该偷笑,而不是挑三拣四。

主屋卧室寂静无声,沈慈慢吞吞地吃着面,但多少有些食不知味,一方面是跟面食清淡有关,另一方面却是拜江少陵目光所赐。

沈慈选择装傻,不过......他打算盯着她看到什么时候?

温温的面条黏在一起,吃进嘴里跟吃面疙瘩差不多,沈慈咀嚼了几下,不愿亏待自己的胃,干脆吐在了碗里。

似是觉得吐食物有些不雅,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江少陵,江少陵正靠着床头闭眼小憩。

沈慈觉得这样挺好,她右手拿着筷子,用手背碰了碰江少陵的手臂,见江少陵睁开眼睛看着她,她很好心地把剩下那碗面递给了江少陵:“我吃不完,倒掉的话实在是浪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剩下这半碗面要不你吃了吧!”

江少陵朝那碗面看了一眼,她还真以为他什么都没看到吗?刚才见她吐食物到碗里,出于不忍直视,他这才闭上了眼睛,她倒好,坏心眼数十年如一日,吐过的食物都敢拿来让他吃......

“我没胃口,吃不完就放着吧!等郑睿回来,留给他收拾。”江少陵对那碗面视若无睹,语气虽然轻淡,声音里却透着清晰可闻的疲态。

江少陵与人讲话一直是坚定有力,掷地有声,但此刻声音暗哑,力道发虚。沈慈难得善心回归,收起坏心眼,把碗筷放在一旁,先是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从口袋里取出那袋感冒药放在水杯旁,很尽责地叮嘱江少陵:“我把感冒药放在这里,等水不热了,你记得把药给吃了。”

江少陵皱了眉。

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又说出这样的话,江少陵纵使不感动,也该心有触动,但这日中午,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户晃进他幽深的眼眸里,他盯着那袋感冒药,却有一股火气猝然窜起。

近几年,她何时善待过他?

几日前她在江水墅向他提出离婚,那么她现在是什么意思?丧事期间先给他几个枣吃,等丧事完再继续给他一棒子?

还是说,因为苏瑾瑜去世,所以她怜悯他,同情他?

谁要她怜悯他,同情他了?

江少陵越想越气,压着怒火问:“你身上怎么会有感冒药?”

“上午郑睿在镇上买的。”沈慈收拾碗筷准备出去,她有手有脚,寻思着无需等郑睿回来帮她刷碗善后,像这种活她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这句大实话沈慈不该说,因为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江少陵忽然冷冰冰地看着她,目光宛如雷雨夜波涛汹涌的海平面,不仅令人窒息,更像是结了冰一样。

猝然接触到这么冰冷的目光,沈慈完全是云里雾里,她有说错什么话,还是做错什么事惹他不高兴吗?

这人人格实在是太分裂了。

“出去——”

卧室里,人格分裂的江少陵怒极反笑,毫不客气地甩了两个字给沈慈,语气格外的重。

中午12:42分,沈慈端着碗筷蹲在院子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十分钟以前,江少陵当着她的面把感冒药扔到了窗户外,她一言不发地走出去捡感冒药,不停的告诫自己:苏瑾瑜死了,屋里那人原本脾气就很怪,如今情绪不好,火气旺,那也是人之常情……

沈慈疏忽了晨间那场暴风雨,有几包感冒药被摔破,药丸和药片散落的到处都是,另外还有几包感冒药浸泡在院内坑坑洼洼的泥水里,继续服用是不可能了。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沈慈将刚才在屋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地梳理了一遍,想要窥探出他的怒火踪迹,倒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