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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遇江少陵(14)

沈慈站在公园大坟里喝了一会儿西北风,见江少陵根本就没空搭理她,再看看伫立在面前的两处墓穴,方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算。

她应该买两束白菊花才对,只有一束不够分啊!

再说江少陵,他虽和两位村民讲述着明天挖坟注意事项,却一直留心沈慈这边的动静。

不远处,沈慈盘腿坐在两座墓穴中间,先是解开了白菊花束带,紧接着她便认真专注地分起了白菊花。江父一枝白菊花,江爷爷和江奶奶合起来两枝白菊花,江父再一枝白菊花,江爷爷和江奶奶合起来再两枝白菊花......

江少陵头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在身,被风给吹得……

等江少陵打发走那两位村民,沈慈已经把分好的白菊花分别放在了两座墓碑前。当时已经临近中午,郑睿和陆离赶到这里时,只怪大坟里阴风太大,以至于两人都有些风中凌乱。

那个天才奇葩正对着江爷爷和江奶奶的合葬墓先出右脚,磕头时手心朝上,一共做了两次四跪十二拜。

他们江先生站在一旁,估计是头疼的厉害,否则也不会手指用力地掐着太阳穴。

郑睿可算是看得瞠目结舌,压低声音问陆离:“你家主子行得是宫礼吧?她这是在觐见太上皇和太后娘娘?”

陆离没吭声,吭声的那个人是看不下去的江少陵:“行了,磕三个头意思意思,也该下山了。”

那哪行?

沈慈跪拜之余对江少陵说:“也不能太意思了,遇丧事叩头,真正的大礼是四跪十二拜,我还没给江爸爸行跪拜礼呢!”

郑睿再一次瞠目结舌,还有这说法?天才奇葩每天都看的是什么书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句“江爸爸”传进江少陵耳中,不仅令他缓和了脸色,就连头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不疼是错觉。江少陵在山上吹了风,下山途中头晕眼花,沈慈跟在他身后,不知在想什么,竟也是一路无话。

江少陵这次回国很低调,数名保镖留守S市,两日前只带郑睿随行回到了杏花村。江家院落不大,再加上常年无人居住,破败程度可想而知。郑睿虽然找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江家老宅,购置了一些新床褥和生活用品,却也只能勉强住人,若想住的舒适,有钱在手,倒也不是难事,但江先生没有任何指示,郑睿就只能按兵不动。

这天中午,郑睿走在前方推开院门,沈慈正要进去,却被江少陵握住了手腕,沈慈闪了一下神,他的手很烫。

他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沈慈原以为他势必要同她说些什么,但他面色冷漠,握着她的手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才松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率先走了进去。

沈慈站在院门外,看着院落中男子的背影,心口却不再有疼痛,只有淡淡的愁绪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

阳光下,男子背影孤傲,置身于萧条的院落中,常年无人居住的房屋早已在南方天气侵蚀下长满了青苔,外墙更是布满了爬山虎,院子里已是如此简陋,屋内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刚才出现那样的举动,郑睿和陆离均是看的一头雾水,唯有她领悟到了他的尊严强撑。他不允许她走进他的童年院落挑三拣四;不允许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悦;不允许她嫌弃他从小生活的故居......

只要那个人是她,他就不允许。

她一直以为她从未了解过他,原来不是她不了解,而是她不肯直视她了解他这个事实。

有人曾说过:念旧的人,总是活得像个拾荒者。江少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2012年,她和江少陵婚事敲定不久,江少陵感恩出生地,耗费巨资将杏花村焕然一新。

他派人修建公园式豪华墓的同时,另派了一拨人为村里十几户村民免费盖起了别墅,甚至承包了后期别墅装修和家具费用,杏花村村民谈起江少陵无不感激,周围村落谈及杏花村村民无不艳羡。

当然,也有人不解:“江少陵有那么多钱,他能为你们杏花村户户盖别墅,为什么独独留着江家老宅不动工?那么破,他以后返村,江家还能住人吗?”

杏花村村民默契不语,那是因为江少陵念旧。

房子再破、再旧,毕竟也是他从小生活的故居。留着是回忆,一旦毁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江少陵这次回来,全村人都邀请他去各自家里住,但他却栖身在了江家老宅……

他能吃苦,她为什么就不能呢?

沈慈低头笑了笑,不知是在笑她自己,还是在笑他轻看了她。

苏瑾瑜的遗像和骨灰盒摆放在客堂桌案正中间,另外客堂里还摆放着一口小棺材,沈慈走过去的时候,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填满了衣物。也是,中国民俗:忌空棺装已亡人。

沈慈双手扒着棺木朝里看,良久都没有动静。郑睿早已点了香,总不能一直站着,正要上前,却被陆离一把拦住,郑睿疑惑不解间,就听陆离轻声唤了一声“太太”,对着沈慈的背影说:“香已经点好了。”

沈慈终于有了动静,脸往右手臂衣服上蹭了蹭,郑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怪陆离刚才不让他过去。

这日,沈慈眼睛很红,跪在地上拜祭苏瑾瑜时,开口问郑睿:“你家先生呢?”

江少陵和郑睿抵达杏花村之后,就一直没有开火,一日三餐都是在村民家里吃的。正是中午吃饭时间,郑睿喊陆离一起去村民家端饭吃,沈慈坐在客堂门槛上唤停陆离,不让他过去。

沈慈看着郑睿,语气颇淡:“你家江先生回村,村民热情,负责江先生一日三餐是邻里情深,你跟着江先生蹭饭吃尚且还说得过去,如今再捎带上我和陆离,你觉得合适吗?”

“要不我多付一些伙食费?”郑睿听出来了,江太太这是在间接斥责他厚脸皮,一时间难免有些小尴尬。

沈慈嘴角开始有了笑意:“你跟着江先生一起回来,如果仅为了几顿饭就拿钱给村民,你觉得村民会接受吗?但如果他们不接受,一日三餐招待你和江先生,餐桌上总要有鱼有肉吧!那么问题来了,买鱼买肉的钱,又是谁出的呢?”

村民出的。

两年前江先生帮他们盖别墅,他们收了那么大的恩惠,如今让村民管几顿饭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句话,郑睿不敢说,因为坐在门槛上那个妖女是沈慈,也是江太太。郑睿看着沈慈很为难:“那您说怎么办?”

沈慈笑意加深:“饿着吧,饿个几天死不了人。”

客堂门口,女子白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郑睿气不打一处来,她这说的是什么话?

“郑睿——”

正在郑睿喷火间,只听江少陵在主屋卧室里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因为感冒,声音很沙哑。

在主屋卧室休息的江少陵应是早已将外面“言语厮杀”尽收耳底,否则郑睿也不会“面圣”完,走出来对沈慈说:“太太,我需要借用一下陆离。明天会有宾客前来吊唁,江先生让我到镇上购买一些食材,另外还要再安排几位厨师回村帮忙,我一个人不行,需要帮手。”

宾客?苏家成员吗?

沈慈很好说话,撑着脸看着陆离:“陆离,你去吧!记得给我多买一些水果回来。”

郑睿保持微笑,闭合的牙齿却是微微用力。他们来杏花村是为了下葬苏瑾瑜,家有丧事,但沈大小姐伤心却不过一瞬,竟然还有心思惦记吃食水果,如此理直气壮,甚至不屑做做样子,实在是可气。

这边郑睿还在愤愤不平,那边陆离还没离开却已记挂起了沈慈午餐,询问她中午怎么吃饭?

沈慈先是看了一眼郑睿,随后将目光落在陆离脸上,出口话语不是一般的没心没肺:“你们江先生不是病着吗?估计中午也没什么胃口,等一下我去村民家把他那碗饭端过来,中午这顿饭也就凑合凑合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