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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爱(143)

薄时予就那样没有支撑地勉强站着, 男人修长笔挺的轮廓如同被看不见的巨物不断砸下来重压,他稳不住,踉跄着摇摇欲坠,抓住手边一切能抓的东西,逼自己不要往下倒,缓缓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原不是爱哭的人, 他一路跑过来已经忍得眼眶发疼,现在看见薄时予这样, 更憋不住, 泣不成声说:“如果没确定,我怎么敢……怎么敢来告诉你,车是两个多小时以前翻的, 我刚知情,无意间看见了遗物堆里的这条项链,记不清问过那边多少遍了,反复确认,都是无人生还。”

“这个包甩出来的时候让石头割破,掉了不少东西,除了项链之外,也都是女孩子的用品,是她没有错……”他愣愣地把旅行包扯开,机械往外倒,脏破到不成型的包里,满满当当都是年轻小姑娘的痕迹,混着泥水。

一只手表也随之掉出来,“啪”的落地。

就算脏的快看不出原样,薄时予也一眼就认出,是沈禾柠曾经戴过的一只,小小的表盘,金属链子,在少女纤白的手腕上来回晃,揪扯过他的心。

他直勾勾盯着,项链和手表就是劈天盖地的尖刀,把他捅穿捣烂,削骨挫筋的凌迟。

“不可能。”

男人的声音极轻,语调在三个字里扭碎成叫人不忍听的嘶暗。

有两个护士不明白来龙去脉,也不清楚出事的人到底是谁,只是听见薄时予说话,就不自觉捂紧耳朵开始流眼泪。

薄时予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腿在哪,能不能动,直直朝江原过去,半步就歪倒撞在桌子上,最近的助手吓得满脸惨白,慌忙把拐杖拿过来给他,不小心碰到他手背,冰得打哆嗦。

拐杖拄在地上,几次没有立稳,薄时予再抬起眼,里面连轴工作的血丝积成斑斑血块,癫得瘆人。

他艰难走向江原,伸手去攥项坠,帐篷突然又被掀开,前面据点的负责人心急火燎跑进来,举着手机粗喘说:“这个,这个是不是你们要问的那个人?”

据点里本来就一片沉痛,听说遇难者里可能有薄医生的恋人,更慌了阵脚,联系前方找到一点证据,就马上冲过来询问。

他高举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模糊抓拍的场景,是今天凌晨天还没亮,那辆翻下山崖的车停在志愿者落脚处的外面,一群人拥挤上车,里面有个半侧着脸的身影,被镜头完整捕捉到。

女孩子很瘦,穿着厚厚冲锋衣也细骨伶仃,长发扎成马尾,湿哒哒贴在肩上,脸颊雪白,桃花眼又黑又润。

薄时予只剩一线的理智在这一刻被活活斩断碾成泥。

负责人颤声道:“这女孩叫沈……沈禾柠,那边说是今早跟大家一起上了车,车被砸中的时候就毁了,人当时就没了一大半,翻下去挂在山腰还炸了一次,不可能有活的,都完了,一个也剩不下,现在他们……他们在崖边上捞尸,已经有找到的遇难者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负责人就哀叫一声,他肩膀被拨开让路,仿佛裂了的剧痛。

那个拄着拐杖的男人再也不是见面以来的温雅,普度众生的神相被泼了血,活脱脱一个妖邪厉鬼,阴森的眼睛从他脸上一刀刀刮过去,跌撞着走向外面,没来得及彻底脱掉的手术服当时就被雨水打透。

江原绝望地追出去,撑起伞哽咽喊他:“时哥……别去了!路况太差,车根本到不了附近,轮椅也不能推,腿哪能受得了,你别看那种场面!等找到了我去看,我告诉你!”

薄时予握着项坠往前走,雨水浇灌冰冻的后脊,路面凹凸不平,拐杖一次次打滑,每一步对他而言都是极刑。

江原还要拦到前面阻止,薄时予猝然侧过头:“要腿干什么。”

要命干什么。

他在昏沉天色里身影恍惚,每根雨线都能把他贯穿,几乎等于自语:“柠柠怕冷,雨这么大,不把她找回来暖着,她会感冒。”

江原怔了两秒,紧跟着哭崩。

薄时予没有一滴眼泪,命令接送他的车开过来,不管任何路况,开到不能再开为止,司机想劝什么,一对上薄时予双眼,冷汗顿时就把后脖领沾湿,战战兢兢半个字没敢说。

车停下的地方距离坠车的崖边还有很远,到处是杂乱的碎石,不可能过轮椅,正常人行走都困难,何况滑坡风险也没完全解除。

薄时予只有一把拐杖,彻底失去时间概念,脚下过刀山一样,无数次摔下去又偏激地撑起身,

他靠近山崖,负责捞尸的队伍几天里做了太多这种事,动作可悲的熟练,地上用脏污白布盖着,已有了七八具遇难者,一动不动躺在乱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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