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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偏执皇帝的(30)

作者: 息霜 阅读记录

兜头泼下冷水,浑身发冷,怒气烧糊涂的脑子陡然冷静下来。今儿这掖庭,他叶十一是出不去了。

“十一!”叶明菀在他身后唤:“回来。”

忍了又忍,叶小将军转身。

那大内头子名叫胡拔山,以前是太行道里劫镖拦路的山匪,不知怎地就收编进了大内。李固身边,尽是这样不念书不识字,却会打家劫舍的粗俗之辈。

偏偏叶十一眼里不识字的粗俗鄙人,竟摇头晃头在他背后念诗,一把粗嗓往天送,非得把叶将军嘲讽进泥地里。

胡拔山望着叶十一挺得笔直的背影,吐掉嘴里狗尾须,不怀好意撇开嘴角:“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少年英才,一战成名的玉面将军,今年也不过二十。再俩月,便要满二十一了。叶十一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捏成了拳头。

叶明菀上前,牵住他手腕,轻轻摇头。

胡拔山抬起戏步,一手往身后背,哒哒哒迈开两步,端一派装腔作势,嬉笑讥讽:“射杀中山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有人喝彩叫好,鼓起了巴掌。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十四年少,捧了王右丞的诗,在院中摇头晃脑诵读,也是今日这般烈日炎炎,将军府中,蝉鸣聒噪。盛夏,不肯休。叶夫人说,新来的先生要考他诗词,只得临时抱佛脚。

恰时李文玉说好要陪他去踏青,其实春日已了,繁花谢了,没什么好踏的。只是从来看景,心不在景,在那个人。于是拼命记诗,了了功课,就能随他出去玩闹。

李文玉说要来接他。叶十一竖起耳朵,有人扣动将军府大门上的铜环,他扔下书本跑过去。

是文玉哥!叶十一冲他露齿笑,小跑追他匆忙步伐:“文玉哥,我新近学了诗,背给你听好不好?!”

“十一,”他头也没回,“我有事。”

叶十一驻足,不追了,目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高声念道:“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中山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我要成百万师,为你守天下,镇河山。

李文玉背对他,挥了挥手。叶十一咧嘴傻笑。

那天晚上,李文玉来也匆忙去也匆忙,他不是来践诺的,他是来提亲的。叶十一进了厅堂,爹娘愁眉不展,叶士秋唉声叹气:“这怎么了得。”

一向温柔安静的阿姐,却一反常态,眉目坚定,言辞笃然:“女儿此生,非李文玉不嫁!”

她携了牡丹花纹的襦裙跪下去,将门嫡女,从来偏爱素锦,那日却用最娇媚的胭脂,细描蛾眉,新贴花黄,点樱唇,上红妆,披帛绣金丝,衣裙挽霓裳。

他并非为我而来。叶十一立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那之后,说要带他去踏青,再也未曾兑现过了。

再过两年,李固当了皇帝,他即位前两天,正是叶十一初次出征时。

“十一?”叶明菀惊讶:“冷么?为何发抖?”

叶十一猛地回神,低下头,两只捏得死紧的拳头,原来不停颤抖。他把手松开,指甲嵌入掌心印了痕迹,酸麻刺痛。“…我没事。”他说,拉上叶明菀,回掖庭去了。

姐弟俩难得聊些体己话。也只有落魄了,一个去掉贵妃枷锁,一个别了将军威名,方才席地对坐,慨叹无常。

纠结再三,终究忍不住发问:“阿姐,你当真命人往庞妃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

押他们过来时,胡拔山说的。藏红花,无色无味,堕胎的一味药。

叶明菀摇头,反问他:“你又可曾真的袭击陛下?”

“叶家满门忠良,我不会这么做,刺客另有其人。”叶十一答得干脆。叶明菀轻轻颔首:“藏红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姐弟俩彼此心中清明。可那昏聩的皇帝,一味忌惮手握重权的叶家,却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

暮色四临,周围忽有哭声,隐隐绰绰忽明忽暗地飘过来,仿佛夜半鬼泣,如泣如诉,声声幽怨。

都说掖庭里冤死的太多,就院里疯老妪呆坐的水井下,每年少说要投进去十几个人。受不了冷宫清寂,发了疯的太多。

叶十一坐不住,端了一盏烛台,循哭声步去。那声音越来越响,转过拐角,最靠里有间漆黑屋子。

“有人吗?”他出声问,小心谨慎地过去,屈指轻扣门扉:“莫哭了,若有伤心事,说给我听吧。”

榫卯破旧的房门,吱呀拉开,先露出一对恐惧的眼睛。叶十一望向她:“你怎么了?”

那人枯槁面皮露出来,月色下,森然似鬼魅,猛地十根枯爪按住他,捏得死紧,眼珠子竭力瞪大,几乎要掉下眼眶,愤怒、不甘、怨气重重:“我有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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