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3)(21)

返回的前夜,何梵的小妖精一朵,只裹了条浴巾,悄悄躲到了房门口。何梵从外面回来,一开门,就有一双光洁细嫩的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何梵,小妖精爱你。一朵说。

何梵有些手足无措,一朵,我们不能这样,我还有青兰。

一朵被推开,身上的毛巾脱落下来,何梵看着没有灯光的房间里女子裸裎的身体,虽然模糊,但也如同沙漠里的仙人掌,让他饥渴而向往,却又怕被满身的刺扎伤。

一朵听见何梵越发急促地呼吸,走过去,贴着他以最近的距离。唇舌交缠间,何梵呆若木鸡的手,开始有了力气,抱着一朵,抱着叫自己为难的爱情。

是的,爱情。就在疲累之后,他对着一朵深情脉脉地说,我爱你。

6

夜校课程结束之后,一朵就去何梵就职的学校。浸染着书香,就好象何梵在身旁。有时她也会在路上遭遇何梵惊恐的目光,她只是对着他笑,俨然学生看见老师的模样。

何梵打电话到一朵家,说你以后还是不要来学校了。一朵知道情由,拿出撒娇的本领,我想见你都不可以么?

何梵说会有时间的,小妖精,我爱你,从未放弃。

一朵觉得甜腻了,抱着电话发出娇媚的笑声,何梵听得入迷,他想,这女子,怎么总给他不一般的感觉。

他真的,陷进去了。

7

何梵同意了陪一朵去给姐姐扫墓。

辛一陶,双十年华死去的寂寞女子,在冰冷的坟冢睡了两年,一朵是她唯一的常客。家里人只在每年清明才来草草地上一柱香,一朵知道,父母至今也没有忘却姐姐带给他们心灵上的伤痛。

你姐姐和你一样,是个绝色的美人。何梵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一朵笑了,是啊,姐姐比我还漂亮,怎么你不知道吗?何梵哑然。一朵继续说,姐姐命很苦,爱上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怀了他的孩子,爸妈不容忍,要她把孩子做掉,她只能来投奔我。可是,遇到难产,她到最后也不肯放弃孩子,她说,那是她唯一的记忆了。

何梵听得惆怅,握着一朵的手,你的命运一定不会像你姐姐那么苦。一朵揶揄地看着他,不这样,又怎样?第三者的女子,即使付出真爱,也不见得落个好下场。

何梵沉默。

从墓园回来,在一朵家楼下,两个人表现得很亲昵。一朵笑得花枝招展,送我上去吧,她说。

何梵这次没有推脱,而是万分主动地,给了一朵第二个水火交缠的夜晚。

仍是爱情和欲望的完美结合。

8

何梵回到家,沈青兰问他,那个女子是你的新欢?何梵佯装懵懂,谁?你说哪个女子?

戴着我的珍珠项链,经常来学校看你,你还在她家留宿的那个女子!沈青兰说着说着就落了泪。何梵,我哪点怠慢了你?

何梵愕然,沈青兰竟会知道自己和一朵的点滴。对不起,青兰。他只好道歉,脑子里在不断盘旋事情的始末。

沈青兰说,她不是真心爱你,我能感觉,她几乎就是为了故意破坏你的家庭。何梵,我所知道的这一切,全是她告诉我的。上次你们去墓园,也是她事先通知,我才能一眼撞破。这样的女子,哪里值得你爱?

何梵思忖,也许是一朵太想霸占他,要一个名副其实,才这么机关算尽吧。

9

何梵趁沈青兰上班的空档,去找一朵。凭着上次的记忆,他再找到一朵的房子,已是人去楼空。

一朵在C城的空气里化成了泡沫,何梵也想念,也迷惑,渐渐就淡了下去。和沈青兰,依旧是那般不咸不淡的夫妻。

时间在一年一年过去,第三个年头,沈青兰久不见动静的肚子,终于有了何梵的血脉。举家欢腾。

何梵陪她去医院。也是在那个时候,何梵见到了失踪已久的一朵,手上缠着绷带,一个护士掺着她。护士说,一朵,去给医生说,你要出院了。一朵很乖,就如从前拉着何梵那样调皮又不失温顺。

趁着一朵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何梵走过去和那护士搭讪。她怎么了?他问。

护士看一眼何梵,然后叹气,割腕,要自杀,前阵子送来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现在转好,家里带人来接,说要送回家仔细看护。可惜了这么好好的一个女娃,脑子不太正常,遇见有妇之夫,就说人家害死了她姐姐,要搞得对方家破人亡。

何梵愕然。

一朵出来的时候,经过何梵面前,连一眼也没有瞧他,仿佛陌路。前尘种种,刹时就是云烟。

何梵的心,微微地痛。一朵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再正常不过。可如今,叫他怎么能够突然相信,连温存也有虚假。

一朵天真明媚的笑容映射在转角玻璃的时候,何梵痛了个彻底。小妖精,我的爱,不是儿戏。他终于明白。

--

翡翠指环 文 / 语笑嫣然

一.

蜡烛还没有燃尽,结了灯花,像血溅的芙蓉,残破,温凉。窗口有滂沱的雨,下了三日。黎明如墨。

温柔乡是一艘画舫,秦淮画舫,楚地胭脂。我来这里已经三年又三年。

终日饮酒赋诗曼舞轻歌,金莲步,杨柳腰,水晶胆,玲珑心,纵不似秦淮八艳那般惊慑四座,却也有一干自命****的男子乐于千金买笑。

我不笑。

二.

小时候,枫哥哥说我的笑不是春风胜似春风。他清澈的眸子里装了我最天真纯净的年华,也装了一段两小无猜的誓言。

他离开的时候满地黄花碎,他说小璃三年以后你来找我。就三年。我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狠狠地点头,眼里有痛。

是早知的结局,从师父收养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枫哥哥会在九岁的时候离开落愁谷。可是离别即天涯,我是如此惧怕这一天的到来,我是那么那么舍不得他。

师父的脸冰冷如霜,连指甲都透着一道让我畏惧的寒光。她说你不许哭,眼泪是你的灵魂,丢了它,你必定万劫不复。师傅柔软的指腹滑过我双肩的锁骨,她说小璃,我在落愁谷三十年了,不断地为东厂训练出血滴子杀手,所有的孩子,年满九岁我便会让他们去京城,为主公效命。

京城。京城。

于是我瘦小的身体里开始流窜一股对异地繁华的奢想,我鲜衣怒马的京城呵,枫哥哥一定会在北风的城楼上将我遥望。我看见那一年漫山红遍的杜鹃花,时光像枫哥哥的剑刻在老树上的疤,蜿蜒,冗长,老人心肠。

一年春秋,一年冬夏,思念如墙,寂寞是伤。

师父给我翡翠的指环,空心,藏下一根细如发利如剑的丝线。我戴着它朝向北方一路奔跑,师父的声音像迎面过来的风呼呼吹过我的鬓角。她说小璃你要听主公的话,你要成为最优秀的杀手。

我终于等来了我的九岁。

可那时我到京城并没有看见枫哥哥。我在红得像血一样的大门外等人领我去见主公。我说我是落愁谷的孩子。主公很不屑,他说我这种薄得像纸的小孩,如何能做一名优秀的血滴子杀手。他用一种和师父同样冰冷同样高高在上的神色俯视我,我说我会努力。

后来我知道枫哥哥去了江南,那是主公交给他的第七个任务,他选择一去不再返。很多事情我未必明白,但我知道有些人我一定会等待。

十二岁那年主公给了我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我从京城到秦淮,妖娆霓裳,轻薄红装。无人知晓温柔乡的狐媚女子苏璎璎,亦是染了满指血腥的杀手。她不笑,是因为她在最茂盛的年华害了一场彻骨的病。

思念成病。思念三年,又三年。

三.

接到主公的信涵,江南有雨,洁白的栀子茂然盛放。信涵里写了我的第二个任务:法华寺,苏州巡抚,方之镜。

刚下过雨,山路泥泞,法华寺虽是百年古刹,门庭也冷落了不少。倒是那袅袅的佛堂,竟让我生出些倦意来。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想自己如果卸下小指上的翡翠环,不做苏璎璎,也不做血滴子杀手小璃,是否就能安然终此一生。更或者,在某个雨后初晴的傍晚,转身便能看见枫哥哥清楚地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