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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1781)

两个人,四目相对,不由就想到当年在额尔古的大猎场,二人针锋相对,彼此指证,要在巴图面前证明“无为是无为,半山是半山”的事情来。

“为什么?”赵胤眸子微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半山冷冷一笑。

“做了便是做了,哪有为什么?”

赵胤沉默一下,“十天干,本不该有叛徒。”

“我是唯一一个。不,还有一个魏州。”半山突然想了起来,“说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唯有乙字卫这一支,叛徒辈出,哈哈哈。永禄爷若是看到,不知会做何想,会不会后悔当年一时仁慈,放我离去?”

赵胤看着他狂笑的样子,突然一叹。

“年幼时,本王常听诸位前辈的故事。”

半山一怔,盯着看他,“年幼时?听何人说?”

赵胤道:“先帝。”

半山问:“先帝如何说我?”

赵胤道:“忠心事主,有情有义。”

几乎刹那,半山的眼眶便湿润了,盯住赵胤片刻,他又咬了咬牙,“不可能。”

赵胤微微抿唇,“本王从不撒谎。”

半山是假冒的半山,自然本名也不叫这个。

以前,他叫如风,是阿木古郎的贴身近卫。当然,他还有一个身份,十天干的乙一,是永禄爷赵樽派到阿木古郎身边的细作。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细作,因为相伴多年后,他对阿木古郎这个主子有了主仆之情,不忍再继续欺骗利用。当然,他也未曾背叛过赵胤,而是据实相告,在为赵胤做完最后一件事后,脱离十天干,再向阿木古郎请罪,最后随了阿木古郎同返漠北……

只是他不知,早已获得了永禄爷的原谅。

赵胤道:“这样的一个人,对主子一片赤胆,对兄弟肝胆相照,为何会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来?”

“我做了什么?”半山突然嘶声反问:“狼头刺?哼,你既然知晓我是假半山,那就该知晓,狼头刺的存在和他们以前犯下的恶事,与我无关——”

“无关?”赵胤冷冷道:“你假冒半山,回到阿如娜身边后,派人夺走双生鼓,诱我们进入阴山皇陵,几次三番为难,也与你无关?”

“那是你们自找的。”半山微抬下巴,“锦城王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如何逼你?”赵胤沉声。

半山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说来说去,便是想套我的话。想知道啊?”

他回头看了一下,只见杨斐等人站得老远,赵胤的身边也没有人。

半山又冷笑一声。

“你杀了魏州,又逼得来桑走投无路——”

魏州?赵胤脸色不动,脑子里却突然清明,冷眼盯着他,“你是魏州生父?”

“不然?”

赵胤突然从马背上的褡裢里取出一个荷包。那是他回京后,赵云圳拿来归还的——魏州房里的那个荷包。

赵胤拿起他,摊在半山面前。

“我犯了两个错误。”

半山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赵胤平静地道:“其一,因魏州是丙一托人从草原带回京师抚养,又轻易得到乙一的身份,我曾以为他是丙一的孩子。”

“其二,我以为清虚道长便是你,导致几次误判。”

一听清虚道长,半山突然咬紧了牙槽。

“那日清虚馆大火,是我晚来一步,让你得逞,杀了我儿。清虚老儿受人指使,陷害我儿,死有余辜。”

丧子之痛,如尖刀刮骨。

赵胤看他情绪激动,缓了片刻,又徐徐问道:“你与来桑,又有何干系?”

半山突然僵滞。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寂静无声。

赵胤不催他,只静静站在风雪中,一只手搭在大黑的背上。大黑冷眼看着,舔一下他的手指。

“来桑,是一个错误。”半山突然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仰头望天,“我这一生,谁人都不想辜负,最终却辜负了所有人。”

赵胤平静地问:“此话怎讲?”

许是大势已去的悲伤让半山有了倾诉的欲望,许是赵胤的平静和淡然,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沉默片刻,半山终于开口。

“前半生愧对永禄爷,后半生愧对阿木古郎。我这一生,皆是失败——”

赵胤双唇微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小雪,一片片如盐似絮,洋洋洒洒落在头顶。

半山没有去抹脸,迎着飞雪幽幽地说道:“阿如娜是阿木古郎的儿媳,我却……酒后失控,酿成大错。”

赵胤眉头微蹙,“来桑,也是你的儿子?”

半山点点头,“当年,州儿出生不久,他的生母便死在冰原。他母亲生前唯一的愿望是回到南晏,生她养她的地方,临死前求我,让州儿回到大晏去,做堂堂正正的大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