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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1764)

一声凄厉的鹰嗥划过长空,苍凉如水。

“关山故梦呀,奴也有个家,桂花竹影做篱笆。胖娃娃,胖娃娃,哭了叫声阿娘呀……”

苌言突然低低地哭哼起来,惊醒了赵胤。他瞥过头去,“这是谁教你唱的?”

苌言脸上挂着眼泪,撇着小嘴巴,“我听外祖母唱,学来的……阿爹……苌言不能唱吗?”

不是不能唱,而是这别离之感凄凉入骨,恰又嵌合了此时心境罢了。

“喜欢就唱吧,多唤几声阿娘。”

兴许她听见,就舍得回来了。

……

这一天,父子三个说了许多话,赵胤在心中犹豫了许久的真相,以及本来想要为了儿女而维持的虚假温情,都彻底撕开了。

因为,不论他如何努力,宋阿拾都不会是时雍。所谓的佯装和睦,只会害了儿女。无乩馆中从上到下、丫头侍卫、两个孩子,就连狗都知道她们不一样。

那又何苦再欺骗?

约摸一个时辰后,等他们从雍人园出来,再过廊校,寻到马车,便看到了坐在车辕上等候的谢放。

“爷……”

赵胤沉声,问道:“何事?”

“罗公公来传旨了。”谢放的声音略带一丝喜色,“想来是陛下允了王爷所求?”

赵胤脸上不见意外,回望一眼雍人园,温柔地捞起两个孩子,一手环住一个,大步流星地上了马车。

“走,回府接旨。”

……

前往天寿山祭陵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在此之前,光启帝奇怪的发现,赵胤对他态度又有了缓和。

隔天,赵胤就派人到宫中传信,邀他下棋。无事献殷勤,赵炔隐隐觉得不好,可是备不住赵云圳想出宫。

这阵子光启帝撂挑子,差点没把儿子累坏,出于弥补心情,加上好奇赵胤到底为什么对自己示好,是日,光启帝又换上了便服,带着太监罗椿和同样微服的赵云圳偷偷出宫,前往无乩馆。

赵胤待他一如往常。

好吃好喝,好茶好酒,一张棋盘摆上,端坐以待。

期间,赵胤一字未提兄弟俩前头的别扭,让赵炔以为他只是为了皇陵的事情来谢恩,顺便找个台阶下,于是他便大人大量,给了赵胤这个台阶。

又是一番兄友弟恭的来去。

岂料,当天晚上的夜膳,酒不过三巡,赵胤便撩袍下跪,请求他为时雍翻案——

光启帝筷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果不其然!”

赵胤这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事求过他,次次都是因为那个时雍。

可是,事过多年再为赵胤翻案,相当于否决了他当初所做的一切,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赵炔沉默半晌,垂着眉自赵胤。

“当年,时雍死得不冤。”

即便有诸多隐情,即便她本无心,可她确实有杀死不可的理由,因庞淞之祸,也因楚王,皇帝也是无奈……

只是,他没有想到,多年后为她求平反的人,会是赵胤。

“你起来说话。”

赵胤面无表情,“陛下不同意,臣就不起。”

呵!赵炔再次被气笑了,这是求人的比被求的人更猖狂?不是耍无赖又是什么。

“阿胤叔,此事不妥。”赵云圳看看亲爹,再看看赵胤,笑道:“父皇若下旨平反,他老人家的脸面,该往那里搁呀?”

听儿子为自己说话,赵炔心中甚慰,刚想夸一句太子懂事,便听了赵云圳慢慢悠悠地道:

“所以呀,这个事得我来。”

哐当!光启帝另一只筷子掉了。

大黑又夹着尾巴过来,将两根筷子一起叼了,伸长脖子放到皇帝的腿上,然后默默退下去,坐在赵胤的旁边,一人一狗齐齐整整地看着他。

“你看看,连狗都求你了,父皇你何其忍心?”赵云圳起身将赵胤扶起来,顺便撸了把大黑的背毛,回头看着皇帝拉着脸生气的样子,清了清嗓子。

“近来父皇龙体违和,朝政多由本宫打理,阿胤叔就别拿这等小事去麻烦父皇了。明日,你让人写个折子递上来,本宫来办。”

那什么“龙体违和”,全是赵炔为了锻炼儿子撂挑子的话,没有想到会被赵云圳直接怼回来。

赵炔:“太子。”

“儿臣在。”赵云圳讶然,“难不成儿臣说错了?父皇身子已经大好,可以处理政务了?”

“……”

非得让他吃这个哑巴亏是么?

行,他吃就吃。

赵炔重重哼声,“你们叔侄两个串通一气,真是要反了天了。”

说罢,他气得拂袖而去。

好不容易修复的兄弟情再次面临崩溃。赵云圳笑着追出去,边走边朝赵胤摆手。

“阿胤叔,明日记得将你府上最好的龙井拿到宫中,向父皇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