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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64)

没有找到伞在哪里,莫名其妙又重新坐回椅中,好像需要缓一缓才有下楼的力气。他闭着眼睛脱力地抵在窗棱上,门没关,走廊上空荡荡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后背寒风夹雨,冻得他想打哆嗦,所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还恍惚以为是错觉。直到人走近了,声音越来越清晰才慢慢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错愕地盯着门口。

外面的人走路很快,很着急,急到不像是陈觉。

可的确是陈觉。他右臂打着石膏,左臂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现在门口。

宋珂倒吸了一口气,想要笑,眼眶却蓦地湿润。因为陈觉样子狼狈得出奇,颓废得出奇,一点往日威风都找不到。

看到宋珂的那一刻陈觉就停下了。他嘴角下沉,几秒钟后绷着脸走进来。

宋珂赶紧过去扶他,手却一把被他甩开,“不用。”

“你去哪里了?”又是这么一句。

他样子很厌烦,坐到沙发上拿开拐杖:“跟你没关系。”

想到他是病人,脾气大一点也很正常,宋珂没有跟他争执,只是把他打湿的外套挂到衣架上去。回过头,他垂首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才几天不见他就憔悴了好多,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胡茬都长出来了,眼下灰青一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宋珂看到茶几上的拐杖,就问:“腿怎么样,大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好一点?”

他不说话,只是从湿漉漉的西服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来,结果烟似乎被雨淋过,点了几次才终于点燃。他脸色铁青,抽了几口忽然像是不想再抽,直接用手指掐碾烟头。

宋珂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拔下扔掉,强行打开陈觉的左手想看看有没有受伤,没想到居然看到几个褐色的疤痕印。

这是?

以前没有的,他可以肯定以前没有。困惑地看向陈觉,陈觉却显得比他更不明白。

“这是谁烫的?”陈觉居然问他。

他觉得奇怪,为什么问我?又觉得难过,因为陈觉受过这种自残一样的伤,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我问你这是谁烫的!”

嗓音又重又沉,逼得他身体轻微发颤,然后空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甚至没有见过,因为分开后再也没跟陈觉牵过手,而且陈念也一次都没有提,也许连她都没有注意到。

“你不知道?”陈觉突然抬脚踢开茶几,力气那样大,大到茶几砰一声退开好远,“不知道你救我干什么?不知道你跑来关心我干什么?”

宋珂沉默不语,想要逃避,陈觉却用完好的那只手扳过他的肩,在咫尺距离紧紧地盯着他,眼睛既深又湿润:“知不知道我今晚去哪了?”

宋珂缓慢摇头。

陈觉说:“我去找你了。”说完居然发笑,“但我找不到。”

找了一整晚,全身淋得湿透。

“那天撞车以后你是往南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但是顺着那条路只觉得越走越陌生,越走越不认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能找到你,结果我错了。第四小学附近的几个小区我都转遍了,就是没有任何印象。”

“就好像这些烟头烫的疤。那么疼,我总该记得为什么,可偏偏就是不记得。”

宋珂被陈觉握着肩,忽然落泪。

大颗的眼泪从他眼睛里掉出来,径直砸到陈觉腿上,无声无息。

陈觉怔了一瞬,左臂迟缓地松开他:“你不想说我不逼你,只想问你一句,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珂其实不是在哭,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只是觉得凄凉。心猝不及防地绞紧,却仍然咬紧牙关哑声道:“我告诉你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我告诉你我们是仇人,你就一定相信?选择忘记的人是你自己,不肯想起来的人也是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记起来。”

陈觉倒吸一口气,拧紧眉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我们不可能是仇人。”

宋珂心里大雨滂沱,脸上却几乎发笑:“我说的是真的,可你不信。”

命运的戏剧性有时候由不得你不信。

起身拿了外套想走,陈觉却从后面追上来将他抱紧,单单一只手臂就勒得他喘不过气。

“我不信。”陈觉说,“你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

他艰难地转过去看向陈觉,眼前模糊一片。下一秒陈觉却用力吻上来,双唇湿漉漉的像还沾有未干的雨水,其实是泪,分不清是谁的。

他吓坏了,拼命拼命地挣扎,可又怕伤到陈觉的右手,就连抵抗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你——”

剧烈的僵持中嘴唇稍离片刻,他惶恐地问:“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陈念的男朋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