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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159)

他的声音更沙哑了,可是故作轻松:“也许是我没做熟,食物中毒了,你小心也中招。”

宋珂哪里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量过体温了吗?”

他随口敷衍:“36度5。”

“温度计呢。”

结果他竟然答不出。

宋珂从自己家拿了电子温度计来,陈觉已经又吐过第二回 ,满脸虚汗地半躺在沙发上。宋珂替他量了量,几乎烧到39度。

“你都这样了还出门?”

终于明白陈念为什么那样忧心忡忡了,因为陈觉根本就不听劝。他眼睛半阖着,刚换的毛衣已经汗涔涔的,触感有点潮。

“不出门怎么看医生?你别跟陈念一样,遇着一点事就大惊小怪。”

“那你去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感冒。”他低低地咳嗽,手背挡在额头上,不让宋珂去碰。

宋珂实在觉得很无力:“病历呢。”

“忘了拿。”

宋珂说这样不行:“穿衣服吧,你得去趟医院,我帮你叫车。”

陈觉收敛起那些微弱的笑意,强睁着眼,深深地望着他:“这么晚还辛苦你陪我走这一趟,我心里过意不去。”

宋珂怔了一下才说:“不,我不陪你啊。明天还要上班,今晚我不方便熬夜。”

说完才想起明天是周六。

陈觉脸色顿时沉下去,很长时间没说话,隔了许久才站起来穿衣服。宋珂进卧室给他拿东西,手机钱包身份证通通拿齐,出来陈觉却反悔了。

“你回家去,”他说,“我感觉还好,不用去医院。”

宋珂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卦,他却面无表情地请人离开:“赶紧回去,今天耽误你够久了。”

口齿都已经不太清楚,神情也很混沌,却仍竭力表现出一副强硬的架子。望了他几秒钟,宋珂转身就往外走,换鞋时又听见剧烈的咳嗽,咳得很深,仿佛肺都要跟着咳出来。

算了,别管他了。

心里这样想,脚下却迟迟未动。手摸到冰冰凉凉的金属门把,掌心全是汗,不知道是陈觉的还是自己的。

最后到底忍不住,又回到客厅去。

陈觉已经难受得坐下了,人陷在沙发里,眉头也蹙得很紧。宋珂走到跟前问他:“还好吗。”

他始终沉默。

“不说话我就走了。”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他用力拉住。

客厅的节能灯亮得刺眼,陈觉把眼勉强睁开,收敛起刚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别走。”

长久的寂静无声,宋珂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地绷着。

他呼吸沉重,眉心凝得全是汗,就连鬓角都是湿的。他说:“宋珂,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种态度。”

身体冷得直打颤,语气也有点发抖。

宋珂不愿跟这样一个病人计较,语气就此缓和下去:“没关系,身体是你自己的,我也只是建议你去趟医院,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这句话不算重,甚至听着很和气。可陈觉却就此停顿,转身往沙发深处躺进去,面容更加灰败。

宋珂想找一点冰的东西敷到他额头上,谁知他的冰箱空空如也,最后只找出几小瓶威士忌。用毛巾包好以后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平常光喝酒就饱了?”

陈觉一味地沉默,态度很消极。

宋珂让他把头正过来,包好的冰酒瓶搁在他额头上,因为怕摔,只能用手扶着。陈觉睁着布满血丝的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宋珂。

过了一会儿,宋珂说:“你自己扶着吧,我得走了。”

他却固执地握紧宋珂的手腕,腮边的肌肉微微收紧,仿佛是很用力,很用力才让自己没有说什么,做什么。

时间静静地流逝,他们谁也没有先说话,直到陈觉支持不住把手松开。后来宋珂去把客厅的灯关了,让他能睡得安稳点,自己却困意全无。

想起陈觉在印尼得疟疾的那次,他们两个正在冷战,他没把病情对任何人说,一个人在国外病得上吐下泻,整整两周才将将能够起身。那时的他该是有多无助,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回的国,听到自己跟他说分手的?

又想起自己出差发烧那次,一个人昏倒在医院里,梦见爸爸,梦见爸爸对自己说保重身体。那时自己给陈觉打电话,说爱他,说爱了他整整四年,最后却只换来他冷冰冰的四个字:“回来再谈。”

他们的确爱过彼此,可是爱过又如何呢?痛都快要比爱还多了,怎么还能够坚持下去。

宋珂低下头,看到陈觉不安的睡颜,看到他的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身前,没有忍住往虎口握了一握。

很轻,谁也不会察觉。

然后他起身走到厨房,开始清洗先前用过的那几个碗跟盘子。一切似乎都还是从前的样,他们两个吃饭总是两只碗、两个碟,日子过得很简朴。其实陈觉明明可以过挥金如土的生活,可是依着他,能节省就节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