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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之末(44)

凭什么?!这不公平!太不公平!可这世间,公平的事情又有几桩?

桑桎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你答应过司徒南,你答应过司徒胜己,要为他们父女保守那个秘密,那个只有你和司徒南的小姨,你们四个人共同知晓的秘密。桑桎甚至用职业操守来告诫自己,那是你患者的隐私,除非她涉案,公安机关来问询,否则,你绝不能说。

桑桎努力平复自己,等他转过身来,看见病房里的盛远时在南庭掌心落下一吻,然后起身走出来,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听见他用低沉微哑地声音说:“谢谢。”

桑桎清楚,这声谢不是为小护士禁烟的事,而是为南庭。他有点不客气地说:“还不够。”

是啊,怎么够?可让他把南庭拱手相让,他做不到。于是,盛远时说:“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都可以,就她不行。”言语间,他抬眸注视桑桎,一字一顿,“这五年,怪我。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桑医生,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桑桎闻言,眼眸陡然犀利起来。

那犀利代表了不甘。盛远时毫不放松地与桑桎对视,“遇强则强,我不介意有个对手。”

自信到嚣张,才是他真正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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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桎把南庭从深度睡眠中唤醒时,她下意识环顾病房,触及他的目光,笑了,“没做梦。”

桑桎的神情也是愉悦的,他说:“知道。”

南庭伸着懒腰坐起来,“你一晚上没睡?”

桑桎状似随意地说:“总要切身体会下不睡的滋味。”

南庭纠正他,“我那是睡不着,不是不睡。”

桑桎像兄长似地微微嗔道,“从小到大,只会和我较真。”

南庭并不和他争辩,下床活动了下,“好像确实神清气爽了很多。”

“效果这么明显吗?”桑桎偏头看她,“脸色可撒不了谎。”然后点点头,“还不错。”

南庭得意地一挑眉。

桑桎把毛巾递给她,“先洗漱,然后吃早饭。”

结果南小姐竟然对早饭颇有微词,“怎么没点荤腥?”

她确实是个无肉不欢的女孩子,但是,“这个时候,你应该不太有胃口才正常。”

南庭其实是故意挑刺儿,闻言说:“和医生在一起,想捣个乱都不行。”

桑桎强调:“我不是一般的医生。”

南庭嘴里还嚼着小菜,含糊不清地说:“你是心理学家,没忘。”

关于她的不眠,桑桎说:“我要想一想怎么开始,你也想一想,要不要继续。”

南庭喝完最后一口粥,笃定地回答:“我想好了,治。”

她变了很多,唯独这股一旦认定,勇往直前的劲头还在。

但桑桎觉得有必要提醒她,“过程不会像昨晚那么舒服。”

南庭似乎有所准备,她说:“我知道。”

桑桎继续:“可能很痛苦。”

南庭对此很乐观,“在睡眠中治疗,总不会比开刀更疼。”

桑桎沉默了几秒,不得不说:“从精神层面讲,或许比开刀更疼。”

南庭不说话了。

桑桎注视她,“我确实对不眠这个案例很感兴趣,这是个世界性的课题,目前为止还没有科学的解释。但我不愿意看到,你为了帮我受苦。”

南庭却说,“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

她这样直言不讳,桑桎不免多考虑了些,“打算瞒着他?”

和抑郁不同,她这次遭遇的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身为心理学的权威,桑桎甚至没有办法确定治疗周期会有多长,至于治愈,更是全无把握,所以,他认为有必要提前和南庭沟通一下盛远时的问题,“一旦治疗开始,你是需要定时到我那去的。”

南庭垂眸,“我们走得不近,他应该不会留意。”

不近吗?凭盛远时的势在必得,怕是很快就要近了。桑桎提醒她:“不用考虑怎么善后吗?”

南庭自嘲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未必。”桑桎也笑了下,仿佛也是自嘲的意思,“关于他,你就瞒得很好。”

确实是隐瞒了和盛远时的那一段过往,但南庭并不认为需要向桑桎解释,或是道歉,她抬起头说:“没有说的必要而已。”

没错,对于自己,她永远都不需要解释。

桑桎几秒可察地皱眉,“一旦被他知道,你要怎么解释?”

南庭考虑了下,“要看他知道多少了。”

桑桎习惯性地留意她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在他的事情上,你似乎在抱有侥幸心理。”

他洞察力惊人,南庭被说中了心事,一时无语。

桑桎不再多言,点到为止,看她差不多吃饱了,他看了下时间,“先给你换药,然后送你去上班,再去上课时间刚好。”

南庭知道他每周都有几堂心理学的课要上,而她如果不想上班迟到,就不能推辞。

桑桎一路平稳地把车开到机场。

南庭下车时,他终于说:“他昨晚一直都在,早上才走。

就知道自己醒过来时下意识寻找的目光,被桑桎看见了。

南庭保持推车门的姿势没动,“我以为你会问。”

“问什么?他?”桑桎一笑,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机坪,“心理学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奇的人,同样的,观察力也最强。”意思是,还用问吗?

南庭自知也满足不了他的求知欲,她下车,关上车门前说:“开车慢点。”

桑桎目送她走进塔台,调转车头走了。

应子铭见到南庭,略有不满地说,“烧退了?都说了给你几天假把身体养好,怎么才一天又让我看见你。”

南庭笑得心无城府,“才放单就请病假,我对自己也太放松了。再说就是着凉发了个小烧,哪需要休息几天那么严重。”

应子铭无奈地摇头,“你这孩子。”

南庭在师父面前,确实是个孩子,而这一年来,年长她近二十岁的应子铭更是像父亲一样关怀着她,南庭也对这位师父尊重有加。听他这么说,她笑得更暖了,调皮地说:“宝宝要去上班啦。”说着挽上应子铭一起往管制室去了。

管制室里,花香阵阵。

见应子铭笑望着自己,南庭一头雾水。

随后进来的大林说:“我说什么来着,让各航空公司飞行员配合训练会曝光如花吧,这台风才过,就开始有所行动了,昨天一天,收了三束花,全是给你的。”

“给我的?”南庭上前看了看,每束花上面都有卡片,全写着她的名字,她回望着应子铭,“师父你造吗,我这长相还挺有欺骗性的。”

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应子铭笑起来。

大林也憋不住笑,凑上来解说:“中南南程各一束,海航一束。”说着还用胳膊拐了拐她,“哪束是盛总的?”

南庭自知那天她拉盛远时的举动,让这位师兄多想了,她坦白地说:“他才不会送我花呢。”

大林朝应子铭挤眉弄眼,“听听这语气,好奇怪耶。”

应子铭拿手指点他,“就你话多。”末了鼓励南庭,“咱们不着急,好好挑一个。”

南庭笑而不语。

晨会过后,南庭上塔台交班。同样是顶层指挥室,身边站着的也依然是相熟的师兄们,每一处,每一个人都无比熟悉,可这一次走上席位,心境却是截然不同。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肩膀上更多了几分责任,而当她抬头,看向机坪上一架架航空器,与天相接的一条条跑道,她只想,守护那一双双能带人类翱翔向天际的翅膀,指引它们平安起降。

无论是因为那些毫无头绪的梦,还是因为盛远时,促使她选择了管制职业,南庭在这一刻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日出东方,日落夕阳,只愿像此刻这样,日复一日,起落守望。

南庭怀揣着这样的美好期待把专属于自己的话筒插进雷达设备,下一秒,像是有所寻找似的,下意识看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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