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但求是我(63)

房间里很安静,邹沫沫坐在那里,被房间里的淡淡熏香熏着,就差点睡着。

柳老爷子在闭目养神,却突然问道,“宣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这事。”

“这事”到底是指什么事,大家都知道。无非是柳老爷子想要将柳瑛从柳氏集团除去,并且家族财产的分割问题。

柳宣是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说道,“爷爷,我是孙子辈,您这问我,我又怎么好回答。”

柳老爷子依然闭着眼睛,缓缓道,“你说吧,你总有些看法。”

柳宣看了沉默的邹沫沫一眼,才道,“按照现在情势,柳家产业若是分割开来,那是最最不合适的。小叔不错,再过些年,只会更好,由他掌舵柳家,我是信服的。”

柳老爷子没有表示,但是看他神情分明有所放松,就知柳宣说到他的心上了,而且是投其所好。

“别的,我都是随爷爷的安排,只沫沫,我没法放下心,他身体不好,没法受累,要是没有东西傍身,将来他身边又无依靠之人,想起这个来,我就没法安睡,我只希望,柳家能够给他以后足以安身的保障。这样,爸爸在地下,也才能够瞑目,我也才能够安心一些。”

柳宣说得很是动情,声音忧郁,柳老爷子神情也些微动容,睁开眼看邹沫沫。

邹沫沫神色平静,看到爷爷看过来,就说道,“爷爷,哥哥他是担心我,所以那样说。其实,我也并不是大家所想的脆弱,这世上,又有谁是一定要人的帮助才能活下去的?主要还是要看自己。我也并不全无谋生技能,需要仰仗家族荫庇,……”

邹沫沫没有说完,柳老爷子就打断了他,道,“你是我柳家子孙,身体已经不好,断没有让你吃苦的道理。”

邹沫沫垂了头,其实这次柳老爷子让邹沫沫回来,便已经是柳老爷子的明确表态了。

即使是邹沫沫本人,其实也轮不到他说什么。

他的神色些微忧伤,并没有因为柳老爷子的话有多少喜悦。

他低了一下头,似乎是有犹豫,然后才问道,“盛叔,盛叔他真的答应断绝他和我的养父子关系了?”

柳老爷子看得出来邹沫沫对邹家的不舍,他认为这是邹沫沫长情的缘故,受了别人的养育之恩,不忘人家的恩情,这让他对邹沫沫又多了好感和同情,道,“你是柳家的血脉,他没有不放你的道理。你感念他的恩情,这是好的,虽然在法律上解除了他和你的养父子关系,但是,人情是永远在的。”

邹沫沫神色哀恸,交握着放在腿上的手也捏紧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道,“嗯。我明白。”

第三章长大的心思

第三章

邹沫沫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手指上的戒指默默取下来,放入一只盒子装好,并且交给了蓝管家,对她说道,“你找个时间,把这戒指送回邹家去给盛叔,就说,等我回去的时候,我再把它戴上,先让他帮着保管一段时间。”

蓝管家接了戒指后,邹沫沫还交代了一句,“一定要把我的原话好好带给他,不要让他误会了。”

蓝管家照顾邹沫沫多年,眼看着邹盛和邹沫沫两父子的感情深笃,以前还想着是邹盛对他这个养子真是好,两人感情真是深,这份感情在这种人家里算是很罕见的。

这么多年,他们这些总是跟在邹沫沫身边的人,所见所听也就多了,有时候也会不小心看到或听到些不该看到听到的东西,于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全都装糊涂,没人会说出来。

后来见到邹盛和邹沫沫两人左手无名指上都戴上了同一款戒指,一看,他们心里也就明白了。

现在邹沫沫让她把戒指送回到邹盛那里去,而且又说这一通话,蓝管家是不敢去猜测这两人将来的关系会如何的,只是赶紧应了,说一定原话带过去。

知道自己和邹盛终究要断了父子关系,邹沫沫心里非常难受。

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心里疼痛得难以忍受。

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割断了他和邹盛之间的某种联系,以至于让这个伤口血淋淋。

邹沫沫脑子里很乱,他早早就洗漱了躺到床上去。

他想他和邹盛之间的关系,觉得和邹盛断绝父子关系是必然,毕竟不破不立,他将来,还是会和邹盛在一起的,以另外一种形式。

只是,父子关系都不牢靠,将来的爱人关系,会是什么样子呢,邹沫沫又有些不安。他想到了邹盛以前身上染上的女人香,那个早晨由女人接的电话,他的身体原因,他和邹盛之间的这只是柏拉图式的爱情,根本没法用身体和性/爱来连接的关系,邹盛能够忍受和坚持多久。

邹沫沫抚摸那再没有戴着戒指的手指,心里就像手指一样地空落落的。

他以前虽然也为自己的身体残缺而难受过,但是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边难受和无依,就因为身体的残缺,他和邹盛之间的爱情,也好象是残缺了一部分一样。

除了和邹盛之间的这些事情,柳家的事情也是一团乱。

这种争夺财产的事情,这种家族里是屡见不鲜,人为财死,最后很少有顾及亲情的。

邹沫沫这时候也不能说自己清白,毕竟,他心里其实还是想要分一杯羹。他一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一边又矛盾地看不上这个自己。

看柳宣,他是分明在以退为进,而且柳老爷子也是真正喜欢他,邹沫沫认为,柳老爷子不会不考虑柳宣的。

只是,最后一切都要看柳老爷子的决定。

邹沫沫拉着被子把自己盖紧,有电话来,他也懒得接,还是蓝管家听到电话声音,敲门进来拿了手机到他面前去,道,“小公子,是邹先生的电话。”

邹沫沫这才从被子里伸出手将手机接过来,就那样躺着接起电话来。

“沫沫?”邹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邹沫沫却因为心中气闷不想说话,他甚至有些不想理睬邹盛,只低声“嗯”了一声。

“在柳家还住得惯吗?今天过得好吗?”

邹沫沫因为他的问话而心中思念和酸楚一起涌上来,却压抑住感情,用平淡的声音回答道,“这里挺好的,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变化。今天也是看书练琴,和在家里没有什么区别,你不用担心。”

这个“家里”是指邹家,邹盛一听就明白,于是心里松了口气。

邹沫沫长到这么大,中间时间那么长,邹盛和邹沫沫之间,总会有些不高兴的事情。

邹沫沫偶尔也有说不想见到邹盛的时候,有时候也赌气不接邹盛的电话,邹盛给他推轮椅,被他拒绝……

如此这些,成长过程中必定会和家长有些小摩擦,但是,事情过了也就忘了,想到对方的时候,即使在生他的闷气,心里也真切地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自己也永远爱他的那个人。

这个,就是最亲的亲人了。

邹沫沫对邹盛有这种爱,邹盛知道。而且,邹盛也同样对他有这些感情。在教养邹沫沫长大的过程中,他生怕没有让他有幸福和快乐的回忆,当明白自己对他的爱超出亲情的时候,邹盛对邹沫沫的占有欲便强了很多,生怕他被外面的世界给勾引走,毕竟,孩子在邹沫沫这个年龄的时候,总是对外面非常憧憬向往的,而且内心免不了躁动。

所以,邹盛对邹沫沫的各方面都诸多限制。

邹沫沫即使心里不高兴,也不会反抗,总是默默接受了。

但是,很多时候,却是越温和的处事方式,越要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变成一潭死水,特别是在没有新鲜水流加入进来的时候。倒是激烈的反应,会让情况变好一些。

直到邹沫沫出门去做艺人,两人原来相对静止的距离、模式以及环境都发生了变化,邹盛最开始的时候是十分担心的,几乎到了想控制和邹沫沫接触的每一个人的地步。

后来,邹沫沫和他生气之后,邹盛这才开始反省。

他时常想起郝长治的那句话,说邹沫沫若是自己不愿意离开他,那么,无论出什么事他都不会离开。

邹盛觉得自己该放松和邹沫沫之间的关系了,他让邹沫沫出去面对世界,让他去见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事情,自己能够对人和事有他的判断。

而这些,邹盛并不再过分干涉,只是了解他周围的人和事,保证邹沫沫不会受过重的伤害。

他要邹沫沫自己来选择,而他只在旁边看着邹沫沫因为外界的影响而心性动摇,看着他有了苦恼,看着他心性成长。

但是,邹盛也要他即使面对外面的大千世界,心里依然只选择他。

邹盛想,他该有这个气度和自信,而且也该对邹沫沫信任。

这样子,才是一种长远的关系。

所以,邹盛才把和邹沫沫约定的婚期推得那么迟,而不是兴之所至,就带着邹沫沫去结婚了。

他想再给邹沫沫一段时间,一段供他选择和思考的时间。

不过,即使是邹盛,他其实也并不能将所有东西掌控在自己手中,即使是他,还是担心变故,担心邹沫沫因为走出去,就真的出去了,不会回来了。

上一篇:父亲的大树 下一篇:春天不会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