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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80)

外地请来的?墨九脸颊微微一抽,总算感觉到了一点苗头——萧六郎这货不会那么好心由着她在萧府之外蹦哒,今儿见到她过来,他不赶不撵也没有摆脸色,还特地给了她一个光鲜亮丽的头衔,看来与她的“专业”有关了。他有事用得上她。

击西、走南与闯北三个,这时已闹开。

走南道:“外地来的大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闯北道:“阿弥陀佛,不厉害主上怎会请来?”

击西道:“哼,再厉害又怎样,他又不如击西生得美。”

走南和闯北瞪他一眼,三只又开始小声吵了起来。

一直默默不语的薛昉,为墨九添上一副碗筷,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疑惑地看向萧乾冷峻的面孔,“主上请……九爷来,可是为了赵集渡的天女石?”

墨九极是敏感,握筷抬头,“什么天女石?”

不等萧乾和薛昉回答,击西便从争吵中抽离,抢着答了,“就是一个不如击西长得美的美女石雕。”

击西、走南和闯北三个家伙,都是多嘴之人,完全不需要萧乾和薛昉补充,墨九就明白了事情的由来。

天女石是一座石雕,位于赵集渡上游三里处,究竟什么时候做成的,没有人知道,只因石雕像为女子,被当地村民称为为“天女石”,认为是上古之神用以镇河所雕,一直把她当神石一样膜拜。

石雕的身上刻有水位线,长期以为,也成为了县衙观水与测水位之用。这些年赵集渡从未发过大水,村民都说有天女石镇河,可前不久,天女石突然倒入江中,第二日便开始倾盆大雨,接着便发生了洪涝。

村民认为是赵集渡口的船娘终日在此行淫丨秽之事,惹得天女不悦,这才降下天灾,于是除了每日在河岸祭拜之外,还要求官府整治赵集渡的船娘,再祭祀三牲,把天女“扶”起来,以保佑河岸民众。

听完传言,墨九道:“既然是天女,心胸自然宽阔,她怎会不体谅世人苦处,为一点小事就置气?”

薛昉道:“民众可不这么想,他们要官府扶起天女石。”

墨九笑道:“那就扶呗。”

薛昉瞥了萧乾一眼,小声回道:“天女石倒下的第二日,河岸的村民就曾试图把她扶起来,并没有成功。官府也派人几次三番试过了……”

墨九奇怪了:“是石雕太重?”

薛昉点点头,又摇摇头,“石雕太重是其一,除此还有一件更为麻烦的事。天女石倒入水里之后,颠了个儿,我们查探时发现,她的双脚被九个铁环牢牢套住。只要铁环不解开,天女石就无法站立。”

九个铁环?绑住了双脚?

墨九正在思量,却听薛昉道:“九爷可知个中奥秘?”

这声“九爷”喊得墨九很舒坦,她瞄一眼萧乾,严肃点点头,“那是自然。”

薛昉目光微微一亮,急巴巴等着她说,她却不慌不乱,夹了一筷子菜,方严肃道:“这个天女定然好吃懒做,在天庭时偷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这才被捆仙绳捆在河岸的,那九个铁环,便是捆仙绳!”

薛昉眉头一蹙,似信非信。击西和走南几个却一下子来了兴趣,齐刷刷凑到她的桌子边上,一脸看故事的欢畅:“九爷果然厉害,连捆仙绳都见过。快,九爷快讲讲。”

几个人七嘴八舌,萧乾一脸黑线,“闭嘴!”

三个家伙果然闭了嘴,薛昉却轻声笑了起来。

萧乾看向墨九,淡淡道:“说正事,不许玩笑。”

墨九撇下嘴巴:“有条件。”

萧乾道:“允。”

这么好说话?墨九更奇怪了,“你就不问问我,条件是什么?”

萧乾轻“嗯”一声,目无波澜。

这货的思维向来与旁人不一样,墨九审视他一瞬,也就懒得再卖关子了。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从你们的描述来看,那九个铁环,应当是四大机关术之一的九连环。这个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按我说的法子就可以了。”

三颗脑袋凑向萧乾,“主上,这事我去办。”

三个人都争着要去,结果到底是走南的块头大,被认为最能震得住场面,不会被村民欺负,他走到墨九边上,听她耳语了几句,二话不说,就与薛昉匆匆去了。

墨九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问萧乾:“你好心留我下来,就为了解开九连环?”

萧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让击西拿来一个白玉酒壶,放在墨九桌上,一双清凉无波的眼,带了一抹浅浅的碎金暗芒,深邃,幽暗,目光也更为专注,“给你的。”

“给我的好处费?就是一壶酒?”墨九似笑非笑的瞟他,“我很怀疑你的诚意。”她边说边拨开了酒壶的塞子,凑近一闻,便听萧乾道:“击西,九爷不要,便收回来吧。”

扑面而来的馥郁芳香,醉了墨九的鼻子。

看击西走过来,她赶紧把白玉酒壶捂着怀里,严肃道:“出棋不悔真君子,已赠物品不相还——诚意是差了点,可我这人最爱将就。”

那一壶酒更是萧氏百年陈酿——梨觞。

隔了这么久再闻到这味儿,墨九浑身舒坦。

小小吃了一口,她道:“萧六郎,先说好啊。酒是酒,条件是条件,酒是你自愿给我喝的,可别与先前答应我的条件混为一谈。”

“嗯。”萧乾没有喝酒,声音却有一种微醺的醉意,带着浅浅的鼻音,很低沉,也极富感染力,“不管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

“哦。”墨九又闻了一下,“这么大的胆儿?”

“嗯。”他没有太多解释。

“我怎么感觉有其中有诈啊?”墨九惆怅地叹息一声,从萧乾的脸上看不出个究竟,又端了酒壶,就着壶嘴吃将起来。梨觞这酒,味儿很好,口感香醇,比墨九两辈子吃过的所有酒水都要爽口。

一顿饭吃下来,她菜没吃几口,却把一盏酒都入了腹。慢慢的,小脸儿上便有了一层酣醉的嫣红。粉粉的,润泽的,像婴儿的肌肤,又柔又嫩,青涩如枝头带着露水的花骨朵……

萧乾眉头微蹙,慢慢别开头,“说你条件。”

这个时候突然提条件?

墨九半阖着眼,怪异地看他,觉得这货好像在没话找话。或者说,他是为了掩饰某种尴尬,这才突然提及此事的?

不过她这会吃了点酒,心情畅快,也就懒得理会他为什么会尴尬了,只笑眯眯地道:“条件很少,只有三个。我也不会为难你,必不会同时提出。你一个一个来就行。”

萧乾不以为意地示意她说。

这货太淡定了,墨九心里隐隐不安。

考虑一瞬,她道:“第一个条件,在我帮助你做事期间,从你到你的下属,必须尊我、重我、敬我。我的一日三餐,需由我挑选,做事的时间也由我来定。只要是我说的,你必须无条件赞同。还有,遇到我想做的事,你不能阻止。遇到我想买的东西,你必须付钱,尽量做到让我衣食精贵,精神愉悦,无压力地投入到为你服务之中!”

她说完了萧乾久久未动,也未吭声。

墨九咂咂嘴,“怎的,不乐意拉倒。”

萧乾凉唇微抿,“你可还需要早晚三炷香?”

墨九笑得弯起了眼角,“你若不嫌麻烦,我可将就。”

萧乾淡泊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从容不迫的样子,自带一种仙气馥郁的绝代风华,“本座以为,你的条件不是谈协助,而是让我养祖宗。”

墨九咬着筷子考虑了好久,又慢腾腾吃了一口菜,等冷静下来,方才摆了个姿态,慎重地点头:“若你缺祖宗,我或可勉强为之。”

这两个人在一起,不会吵半句,可每一句话,几乎都长有倒刺。这刺细小如针,不会杀人,更不会伤人,却可以膈应人。

墨九也不晓得这个萧六郎是不是她的煞星,反正与他待在一块,就感觉心绪不宁。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吃多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