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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79)

赵集镇上,官兵与民众都在手忙脚乱。

洪水过后,重建家园并不是那般容易的事,千头万绪在面前,忙的不仅是做事的人,决策的人也很辛苦。辜二将墨九领到萧乾居住的院落外面,便止步不前,只指了指院门,道:“萧使君就住这里。只是,这几日忙碌,他大抵也没能好好歇着,这会儿脾气估计不太好……”

这嘱咐什么意思?墨九审视着他的脸。

萧乾为人凉薄寡淡,可他脾气却向来是极好的。墨九认识他这么久,上过他的马车,偷过他的药,掐过他的旺财,还曾经把他的药房翻了个底朝天,砸碎药品无数,可他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哦,那便在此谢过了。”辜二不方便说,她也不好多问。

“举手之劳,九姑娘不必介怀。”辜二习惯了这样称呼,似乎也不打算改。他正坦然与她道别,萧乾暂居的院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不待辜二转身,一只大黄狗就旋风一般扑上来。

“汪汪汪!”

它很机敏,虎视眈眈地瞪着辜二,并不靠近。

“旺财!”墨九惊喜地低唤。

旺财自然看见了墨九,它冲她摇了摇大尾巴,又拿一双圆碌碌的眼盯住辜二不放,那一副戒备的样子,不像平常那么傻呆二,终于有了一点看家护院的样子。

墨九哈哈一笑,抱住它的脖子,顺了顺它的毛,“财兄今日好尽忠职守。可这个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咬他的,明白吗?”

旺财舔丨着她的手心,哪里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它只会一种语言,“汪!”

墨九自动认为她懂了,继续顺毛,“乖。”

旺财很无辜,伸出嘴筒子便去舔她脸,这时,门口又有响动,墨九回去一看,只见萧乾穿了一件斗篷似的银红色大披风,俊拔高拔地站在门口,像一个仙化的天神似的,虽样子疲乏了些,却依旧那么好看。只是一张沐浴在阴郁天光下的俊脸,带了一丝寒气,如同腊月的坚冰。

果然发过脾气的样子。

怪不得辜二不敢随她进去。

墨九放下旺财,像男人一般双手抱拳揖礼道:“小子楚州墨九,听闻赵集洪涝,特怀了悲天悯人之心,前来助使君一臂之力。”

在来之前,她是怀疑河上飘着的死鱼与古墓的事情有关,打算死乞白赖地缠着萧六郎,利用他的信息资源与人力,探得墓穴。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子,办起事来也不方便。

为了让萧六郎留下她,在路上她想了许多法子。

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萧乾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又不温不火地看一眼辜二,朝他礼节性地点点头,就转身往里走,一声清冷的命令,淡得几乎不留痕迹,“进来。”

墨九问:“叫我?”

萧乾回头,黑眸灼灼盯她,唇一掀,“这里还有旁人?”

墨九看了看辜二,撇了撇嘴巴。

辜二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尴尬的拱拱手,大步离去。

萧乾脸色似乎缓和了一点,可坚冰未退,仍然一言不发继续往里走。墨九看着他的背景,却纳闷了。

这就允许她留下来了?这样的爽快不同寻常。一时间,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反而怔在那里。

没有听见她的动静,萧乾又慢慢回头,“要人抬你?”

与他四目相接,墨九回过神,大步迈了进去,“哈哈,那不必,那不必。”

淡淡低眉,萧乾并不作声。

“使君……”这时,薛昉牵了马从马厩出来,看见墨九不由愣了一下,似乎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又有些怀疑与熟悉,“这位小郎…怎么有些像我们家大少夫人……?”

萧乾淡淡扫他一眼,“发什么愣,还不快请九爷进去。”

“九,九爷?”薛昉像被雷劈中了。

墨九也有一种撞鬼的感觉,抬头看一眼阴沉沉的天,再看一眼迈入门槛的萧六郎那拂动的袍用,低低说了一声,“有妖必有异啊。”

------题外话------

多谢姑娘们守候,二更在晚上九点左右。

☆、坑深051米 九连环(二更!)

萧乾与谢忱暂居的住所相距不远,都是原先一个县令的私宅。% し县令原是赵集镇人,在老家置了宅子供,后来外放去了别地做官,屋子就空闲下来。如今丞相与枢密使到此,他便做个顺水人情,战战兢兢把自家宅子挪出来,让公家使用。

墨九学考古的,对古风建筑很有兴趣。

一路入内,她左右四顾,水眸晶亮。

这个宅子与萧家那种高门大户的建筑风格又有不同。若把他们都比喻成古代建筑中的美女。那么萧家倾国倾城,这宅子便是小家碧玉。不华丽,不大气,却自有一番风雅温韵。

这时已是晌午。

大概萧乾了得她的秉性,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入饭堂。

闻着里间浓浓的饭菜香味儿,墨九很满意。

可她没有想到,一入饭堂,就见到了三个怪人。

三个家伙都在吃饭,一人端一个大海碗,其中一个翘着兰花指,动作姿态极是女性化。其中一个口念阿弥陀,吃饭斯文速度却很快。另外一个像个莽夫,脑袋都快钻到碗里去了,络腮胡子上沾了好几颗饭粒。三个人,一人一个风格,雅士与土匪,诡异地和谐。

在萧家时,她从未在萧乾身边见过他们。微微讶然一下,在另外一张桌子坐下来,看萧乾为她安排饭菜,一只手指轻轻敲击桌案,并未多问。

萧乾也没有向她解释,只皱眉看了一眼,轻轻挥手,那三个家伙就不情不愿地放下碗,默默盯着墨九桌上的饭菜,一言不发。

墨九抬眼望萧乾,“这样很残忍。”

萧乾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眉梢一扬。

墨九又肯定地点点头,“吃饭是人类最为愉悦的一种感受。都说‘催工不催食’,打断人家吃饭,那不仅不礼貌,而且是极为缺德的行为。”

萧乾偏头看那三人一眼,目光深深,却不以为意。可那三个家伙却都产生了一种感恩戴德的同鸣感。

击西翘着兰花指,掩面而泣,“这位郎君说得好有道理,主上,击西不过只吃了三碗而已。”

走南重重点头,“我也不过三碗。”

闯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你两个太没体统,吃这样多,丢死佛爷的人了。”

击西和闯北同时怒视他,“假和尚,你顿顿都吃四碗,怎好意思双重标准,说我们吃得多?!”

闯北双眼紧阖,一副宝相庄重的严肃样,“你们乃俗人,吃下肚的,那是五谷杂粮,只会增添轮回业报。老衲乃高僧,吃下肚的,那是正道圣谛,是为济世渡人,大义也。”

击西和走南同时吐了。

看他三个争论不休,萧乾揉着额头,容色淡定清浅,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墨九到这异世,还没有见过比蓝姑姑更二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只看着萧乾道:“吃个饭都有这样多的说法,可真是为难死他们了。”

萧乾淡然问,“本座更为难。”

墨九一怔,差点笑出声。

每天有这样几只这样的家伙在跟前,他还能保持淡定与严肃,确实比任何人都为难。不过,她目前除了对将上桌的菜有兴趣之外,最好奇的是,萧乾为什么会允许她进来,没有半分阻止?

她还没有想明白,三个争论的家伙,就看见了男装的墨九。击西“咦”了一声,翘着兰花指小声道:“主上,击西方才发现,这位小郎长得好生俊俏,只比击西丑那么一点点,还有些面熟?”

这一回,换走南和闯北吐了。

萧乾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墨九的真正身份,一张刀削斧凿的俊脸上,泛着清冷如水的质感,淡淡的声线不轻不重,却极是悦耳。

“你们唤他九爷便可,是本座从外地请来的堪舆(风水)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