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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760)

墨九手心捏出了一层湿汗,身体也像一个聚光体,收获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沉默中,气氛阴森森的冷。

死亡靠近的紧张,抓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沉寂中,墨妄安静地靠近了墨九,一如既往站在她的身边。他的行为所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不论任何时候,他都不会让任何人动墨九,包括萧乾也不可以。

“娘……那是什么意思啊……直直有些怕……”萧直识得字,几乎都能看明白字面上的意思,也吓得小脸苍白,抓紧墨九的手,动都不会动了。

“不怕。”墨九心里也紧张,可表情却很镇定,“娘会保护你的。”

“……爹!爹啊!”在萧直心里,爹就是她伟岸的天,在危险来临的时候,除了想到墨九,她也会习惯地指靠着萧乾。

在这之前,萧乾一直沉默,颀长的身影半落在阴影里,目光寂寥地只是看着墨九,不言不语。如今听了女儿紧张的喊声,他终是慢慢踱步过来,带着一抹淡淡的中药香味儿,站在墨九和萧直的身边,双眼微微一厉,望向了陆机。

“师父,只能一试了。”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众人都听不懂。

但显然,陆机是懂的。那老头儿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不高兴地瞥一眼墨九。

“不试又能如何?你舍得你的宝贝疙瘩?”

宝贝疙瘩指的是墨九了。

于是,他俩的话,也就不是那么难理解了——难道他们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这个机关?

众人充满希冀的目光,纷纷望向了萧乾。

他却神色漠然地转头,冷眼看向一直不曾出声的薛昉。

“把她丢入祭槽——”

她?这个她是指谁?

墨家弟子当即紧张起来,有人摸上了腰刀,就连墨妄也握紧了血玉箫,死死盯住薛昉的动静。

只有墨九,她牵着萧直静静而立,并无半分紧张——不论她与萧乾关系如何,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至少萧六郎不会害她。

果然,薛昉得令,立即按刀走向还在发懵的温静姝,对身边两个精壮的侍卫下了命令。

“来啊!把她丢上机关槽!”

“啊!”温静姝如梦初醒般,震惊地睁大双眼,看一眼萧乾,再看一眼陆机,她几乎不敢置信地惊叫起来,“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师父,师父……你不是说,不是说只要来祭天台,证明了那妖女想要为祸大狄,六郎就会弃了她吗?你不是说,要我为六郎生儿育女吗?你不是说我的体质不易受孕,还为此专门为我配了上好的药吗?师父……这都怎么回事?”

“你问我?”陆机翻个白眼,“你傻啊!我不哄你,那药你能吃?”

这么多年过去,温静姝自己都是用药大师了,若不花点心思坑蒙拐骗,难免会被她发现破绽,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啊,这些年来,老人家我也是心累。唉!苦了我哦。”

唉声叹气着,陆机捋着花白的胡子,不停摇着头,那少了一根的手,让墨九目光微微一刺。

“这……什么情况?”

没有人回答她,萧乾与陆机也没有。

因为相比于弄清温静姝的事情,关系众人性命的祭天台更为重要。

在这说话的工夫,两个侍卫已经举着温静姝,丢入了那个玉石做成的祭槽之中——温静姝不是死人,当然是会挣扎的,几次三番下来,侍卫只得把她手脚捆了,这样一来,她的身体终于契合了机关槽,像一把开锁的钥匙似的嵌入了玉石祭台上——机关开启,与先前祭台开启一样,那个玉石台连同机关祭槽仿佛一个磨豆腐的石磨,飞快地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被置于中间的温静姝野兽似的挣扎着,低吼着,最终慢慢地归于平静,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血水流淌……玉石祭台也再一次换了一种颜色。

从泛着晶莹的透明色,变成血一样红,令人恐惧的血红。

等石台停下时,温静姝连同机关槽都不见了。

而祭台俨然成了一块血玉!

一块通透的血玉,用人血染红的血玉——

恐惧感铺天盖地,生生抓扯着众人的心。

大殿内安静着,久久,无人出声。

墨九手臂也有些僵硬,她紧紧搂住萧直,把小丫头的头连同双眼一同捂在胸前,额头上紧张得青筋都冒了出来。

这血绞人肉的一幕实在太过恐怖,噩梦一般,让她今生都不敢回想。

更不敢想——如果那个人是她,该有怎样的感受?

一阵恶寒掠过,她身子微微一颤,忽听“叮”一声!

这是一道脆响,区别与之前的机括声,显得别样的好听。

“这是机关……已经开了吗?”

有人疑惑的询问声中,只见血玉石台上,出现了一块树立着的,玉一般的石头。

说它是石头,却可以照得见人影,像一面镜子。

说它是镜子,又不完全通透,乍一看就像块白玉。

“开了!是开了。可千字引呢?千字引在哪里?”

环顾一下左右,有人慢慢上前观看,寻找,然后听到曹元低叹。

“喏!这块破石头——好像就是千字引。”

在众人的心里,都认为所谓“千字引”,应该是一本书,至少也是一个帛绢,上面写着文字。

可实事有些滑稽,千字引确实就是一块石头,因为石头上写着三个字——千字引。

“九爷!是千字引。”

“是千字引……”

千字引!

千字引!

千字引!

三个字不停在墨九的脑子里盘旋。

可看着那个破石头,墨九却不知道当说些什么。

来祭天台的目的,显然是达不成了,而她与萧乾——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还有已经死去的温静姝,又是什么情况?

她有些糊涂了。

这时,祭天台大门重新出现了。

一阵幽风从门口吹来,带着新鲜的空气,扬起了萧乾的衣角,也吹痛了墨九的眼。

两个人互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久没有动静。

萧乾淡然而立,没有走上前,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也不去看千字引,就像那个东西本身对他并没有半点吸引力似的。

于是,他们两个不动,千字引那块破石头伫在那里,也没有任何人敢乱动了。

寂静中,却是陆机忍不住了,气咻咻的哼声低骂一句,不高兴地吼,“你这个女娃娃,发什么愣啊?我徒儿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处处提防着他。哼,要不是知道你来神龙山,他丢下朝堂大事匆匆赶来救你,今日岂非就是你的死期?”

陆机那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换以前,墨九肯定恼死他了。

可这一刻,她却恼不起来。

干咳一声,她清清嗓子,严肃脸,“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萧乾终于开口,声音淡而凉,看着冷漠,目光却仿若钉子似的钉在了墨九的脸上,久久没有挪开。

墨九咽一口唾沫,瞥他一眼,思考片刻才道:“当年在哈拉和林,你说,留着温静姝还有用,我那时不太理解。如今看来,这也算是有大作用了。不过,这也让我很难理解,难道说,当年你就知道开启祭天台,需要活人血祭?”

“当然不是!”

飞快回答她的人,不是萧乾,而是陆机。

带着对墨九的不满,他抢在萧乾面前回答:“若是知道这样多,那不成神仙了,还能由着你这个女娃娃耍弄?”

她什么时候耍弄萧乾了?

娘的,有个“婆婆”横在中间,夫妻没毛病,也得弄出毛病来。

没好气地瞪了陆机一眼,她问:“那为什么温静姝的血,会契合这个墓诅之血?”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陆机恨恨道:“就你那个破身体,一会天寡,一会失颜,一会又是生不了儿子,如果要治,该怎么下药?就算研究出新的药方,能直接在你的身上试药吗?我舍得,我那傻徒弟却是舍不得。所以,除了拿方姬然试药之外,那会儿他便想,多备一个与你体质一样的人。万一方姬然死了,也还用得着。正巧,温静姝也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命格,所以,也就留了下来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