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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72)

“你为何在此?”他问。

“你猜?”墨九眨眨眼,盯着他长而上翘的睫毛,有点手心痒痒。她见到这样漂亮的眼这样好看的睫毛,就很想去捻一下。就像有人看到长得可爱的孩子,想捏捏他的脸。

萧乾自然不会猜,转瞬间他便清醒了过来——墨九真坐在这里,并非他做梦。而这个妇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床头,只有一种可能……他目光一冷,突地冒出一句,“笞臀一百次。”

“啊?”墨九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你不是吧?”

萧乾这个话当然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值夜的暗卫。

听得墨九问,他并不解释,只随意扫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睡姿不雅,寝衣的下摆全开,几乎以一种半赤丨裸的姿势摆在她的面前。

迅速捞过被子把自己盖住,他沉声:“出去!”

他冷厉低沉的声音,似焚天之怒,没把墨九吓住,却把内室的三个家伙唬住了。

击西抚着垂在肩侧的小辫,“嘤嘤嘤,主上好像生气了。他要笞臀,笞谁的臀?今晚谁值夜啊,哦,不是击西,是闯北……闯北,你死定了。”

闯北哼一声:“谁说是我?分明是你。我是被你拉来看戏的。不过主上为何要生气?在三江驿站,主上沐浴不都允许小寡妇看了嘛?”

走南好心提醒:“那是为了引墨妄前来……再说,那次主上可没让小寡妇瞧见身子。”

闯北点点头,又低叫,“不对,那日在小筑里,主上光溜溜的沐浴,不也准她靠近吗?”

走南哼哼,“靠近是靠近了,可击西的屁丨股,不还红肿着吗?”

闯北觉得有道理,“那主上果然是生气了。阿弥陀佛,老衲好心累!”

击西瞥他一眼,“击西不服,这小娘不是第一个可以接近主上的女子么?击西是好人,击西是大好人,主上喜欢她,击西就让她进去看主上的光屁屁,击西这么好,主上为什么还要打击西?”

走南听他尖着嗓子发嗲,一脸络腮胡子就发抖。他勒住他的脑袋,狠狠一拍,正要教育他身为男子应当用什么样的声音,便听闯北“咦”一声,“阿弥陀佛,老衲晓得主上为何生气了。”

击西委屈地抚着发辫看他,走南也好奇地撸丨着胡子看他,闯北却卖了个关子,手捻佛珠,摇头叹息道:“我佛慈悲,原谅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畜生吧。他们太任性了!阿弥陀佛。心如即是坐,境如即是禅,如如都不动,大道无中边,若能如是达,所谓火中莲……”

“闭嘴!”击西和走南勒住他的脖子,“说人话。”

闯北翻着两个白眼珠子,快声道:“你两个要放那小娘进去,好歹先给主上穿一条裤子呀?谁乐意在小娘面前遛鸟?”

击西道:“主子腿上有伤,不宜穿裤子。”

走南道:“主上并没有遛鸟。”

闯北看着他两个,“吸溜”一下被掐得流出了嘴角的口水,“善哉善哉,可主上的腿露在外面了。不仅露了腿,还露了伤。男子大多都不愿把丑陋的一面现于妇人面前,你们两个蠢材,让老衲怎生教育才是?”

击西和走南对视一眼。

击西道:“怎么办?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走南点头,“那你屁丨股洗干净了嘛?”

击西哭丧着脸,“击西为何要洗屁丨股?”

走南道:“等你领罚的时候,我可以打得舒坦一点呀?”

击西松开掐住闯北的手,捂脸痛哭:“呜,为什么又是击西?击西好委屈。不行,击西要去告诉主上,今夜是你两个值夜,击西是无辜的,击西长得美,主上会信的。”

孙走南吐了……

李闯北慈悲一点,“不如……剪刀石头布?”

“够义气!”三个人正准备用最为公平的剪刀石头布来决断谁去挨罚。只听见一道窸窣声响过,虚掩的门口便钻进来一只大黄狗——正是同样没有出声的旺财。

它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直接往门边一趴,把个长长的嘴筒子伸出门缝,便安静地没了声音。

“哈,有了。”

三个人齐齐看着旺财,得意之极。

“守门是狗的事,主上最该打它!”

里面三人一狗,都在推卸责任,外面墨九却奇怪萧乾神不戳戳的反应。不就露了一下长腿精肌吗?至于一副受了侵犯的样子?

“萧六郎。”她不退反进,坐在床边。

萧乾的卧榻很大,可她一坐,他就觉得窄了。

往里挪了挪,他冷着脸,“你半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墨九是现代人,看个大长腿,根本就没有半分猥琐的感觉。但萧六郎挪身子的动作却提醒了她,他两个还不熟——好像确实不熟。如此一来,她在月黑风高的洞房花烛夜入他屋子,好像不妥?

这样一样,她决定原谅他的不礼貌,认真道:“我想来讨点药。”

萧乾眸色生冰,“你要什么要?”

墨九歪头打量他的脸,“我在冰室也受了伤,想要点儿毒药。最好无色无味,一沾就死的。”

萧乾的眉,几不可察的一挑,“受伤用毒药?”

“哦,是这样的。”墨九平静地捂着胸口,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知道的,受伤会很疼的嘛,我这个人最怕疼,我想若疼得狠了,不如直接吃药……一命呜呼好了。”

这个理由牵强得萧乾一个字都不信。

他道:“你有本事闯入我房中,为何不去药房偷?”

“你这个人,说偷真是难听哩。”墨九抿了抿嘴巴,样子很老实,“我为人品性端正,思想境界经得出考验,人格节操经得住深究。不贪财、不好色、不图利、不爱名……这些事,不都是有目共睹的嘛?”

萧乾嘴角抽搐一下,指向门口,“出去!”

“好了好了,你这个人真不可爱,也不幽默。”墨九拉近凳子,低头看他,笑眯眯道:“我实话告诉你好了,我觉得以我的美貌,在这个豺狼虎豹横行的萧家生存,太过危险。所以,想借你一点药物防身……”

看他眉头皱着不耐烦了,她拣重要的说,“然后我本来是想去药房借一点的,结果我不太识得那些瓶瓶罐罐,于是,我找来找去,我找来找去,找得犯困了,就把药架子打倒了……”

萧乾双眯危险的一眯,凉凉看定她。

她咳了一下,“再然后,我就把你的药瓶摔碎了一些……”

萧乾喉头有点甜,“一些是多少?”

墨九严肃的掰手指,“大概好像约摸是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九个……”

萧乾慢慢闭上眼,只剩鼓鼓的喉结在动。

药房里的药他都有分门别类摆放整齐,那都是他的成果,平常都当宝贝似的看着,结果被这个疯子打碎了,可想而知他有多如何心疼。

好一会儿,屋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旺财伸出门缝的嘴筒子,往前一点。

击西也趴在门缝,“主上没声音了?”

闯北趴在他的背上:“主上是不是气死了?”

走南把他两个拉开:“主上是不想和疯子一般计较。不过,今天晚上,你们哪个守药房?”

击西捂嘴偷笑,“闯北要死了要死了。”

闯北指着她,手直抖,“是你拉我来的。”

走南:“……”

三只人一条狗在门缝里面小声嘀咕,墨九隐隐听得声音,总觉得哪里不对,抬脚就想过去看看,萧乾却睁开眼,“无事,几只老鼠饿了。”

墨九信他就有鬼了,“你养的?”

他不答,却用厉色的眼神阻止她过去。墨九不是喜欢探人隐私的人,尤其在探不了的时候。

她干笑一声收脚又坐了回来,看萧乾恢复了清冷的情绪,又问:“好大只的老鼠,不晓得清蒸好不好吃?”

门缝里“吱”一声,“老鼠”噤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