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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688)

同一时间,由于墨九生了一个女儿,乃墨家大事,几乎普天之下的墨家弟子都在庆贺。但凡挂着墨家旗帜的店铺、客驿等等,纷纷大行折扣,以此回馈百姓。这是一喜,而另有一忧,也在持续发酵——墨九生女,依旧没有打破墨家代代生女的魔咒,引来了无数的议论之声。

另外,萧乾和苏赫关系暧昧,他俩与墨九的关系也暧昧,这三个人之间到底要如何相处,如何进退?是萧乾“喜当爹”,还是苏赫“喜得麟儿”?到底谁要退出这一场没有烽烟的角逐?这些都是引人注目的话题。

所以,南荣皇后之死、墨九生女,几个大人物之间的多角关系,一时间像春风一般,吹拂过九州大地,掀起了一个短暂的*,也淡化了这一场腥味浓烈的战争。

一夜之间,事情突变,恍若隔世。

好多人都在津津有味于这些事情,以至于都忘记了——南边、西边都正打着仗呢?

宋熹带着浩浩荡荡的扶灵队伍,还没有回到临安,半道上就接到了消息。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钓鱼城的战争在僵滞数日之后,终于有了变化。就在几天前,久攻不下的蒙合采用了苏赫的“围点打援”战术,开始了对钓鱼城的周遭城镇以及增援部队的大面积袭击。

这一招是相当狠的。

钓鱼城驻扎着几十万南荣兵,要吃、要喝、要后备物资的增援。蒙合这样的打法,不符合他一贯主张的强攻猛打,靠武力取胜的战策,真真奸猾了许多。

或许是宋熹在汉水的失利,影响了苏逸的信心以及判断。本来以钓鱼城的储备,不需要后援,粮草物资也能撑上大半个月。可他却耐不出性子了,改变了只守不攻,重点骚扰的战术,居然主动开城出击,大军压上去,将南荣兵不擅攻击战的软肋突显在了蒙合的面前。

这个北勐大汗,惯于抓出时机。

蒙合大喜,当即迎了上去。

这一仗,简直就是对苏逸的当头一棒。

战争持续了约摸三个时辰,以苏逸的失败告终。

虽然在最后时刻,苏逸带着残兵退守到钓鱼城里,没有让蒙合因此破城,但经此一役,南荣将士死亡人数将近五万人。钓鱼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让苏逸损兵折将不说,还导致了南荣士气靡靡。

僵滞了这么久,对蒙合而言,可谓终见曙光。

他将献计有功,并且在战斗勇猛过人的苏赫大肆封赏了一番,赐到再无可赐了,似乎还不尽兴,让人摆酒在中军大帐里与他痛饮,又商谈接下来的对敌战术一直到半夜。席间,苏赫侃侃而谈,蒙合认真倾听,可谓君主共欢,之前两人间的嫌隙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贤弟以为,苏逸此番又要龟缩多久?”蒙合举着酒杯,有了一些醉态,“这一次战败,想必这厮又要死守城池了。若他们粮草充足,就这般耗着,他们背靠南荣,我们远道而来,就算断其后路,我们自己也很吃力,经久必亏。”

苏赫听着他的话,久思,点点头。

“大汗所言极是。”

“唉!”蒙合重重一叹,对于这座久攻不破,极损他威风的钓鱼城早就有了厌倦之心,“若早知这般,我便不从蜀地行军了,从乾州直走兴元路多好。”

苏赫闻言,瘪了一下嘴,“可那样,就难免与萧乾遇上了。”

蒙合沉吟,眯了眯眼,双目紧紧盯着苏赫特地戴了一张面具的脸,突然问:“这次再见贤弟,似乎比以往有些不同。”

假扮苏赫的辜二,心里一惊。

他对苏赫的模仿可以说登峰造极了,连极为亲近的人都发现不了,这个蒙合居然察觉了不同?

姜是老的辣,这人的眼光果然厉害。

极力坦然地与蒙合互视着,他克制着内心的情绪翻滚,却没有掩饰自己的小小吃惊。

“大汗为何有此一说?”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又道:“莫非臣弟容颜越发丑陋,惊着了大汗的眼?”

“不不不!”蒙合豪爽地饮了一口酒,认真地盯着他道:“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只觉得……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停顿一下,就在辜二心跳如雷的时候,他突然大笑。

“今日多吃了几口酒,我也不妨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感悟大抵来自于强者的天性。以前的你,坐在我的面前,恭顺、少言,可野心满满的,那种敌对感,骗不了我。我一眼就能感觉到杀气。如今的你——全然没有。来,喝了这一杯,我信你。咱兄弟二人同心协力,我说过的话,不会轻易改变。等拿下南荣,我统一了天下,这汉地就归你来管!”

苏赫面色微变,当即跪下来。

“多谢大汗!臣弟愧不敢当。”

“你不敢当,谁人敢当?再者,一个小小汉地算什么?”蒙合是一个枭雄,平常说话都豪气冲天,在酒精的作用下,就更是没有半分顾及,大声爽朗地笑着:“这天下迟早是我的,南荣……呵呵,一隅之地而已。还有更远更远的地方,草原的那头,大洋的彼岸,等着咱们去征服呢。”

感慨于蒙合的野心之大,辜二垂目不语。

这时,头顶上却传来蒙合的低叹。

“唉!一座小小的钓鱼城,却困我如斯,真是气煞我也!”

听他又说到了钓鱼城,辜二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中闪烁过一抹晶亮的光芒。

“大汗,臣弟倒有一计,可再次引那苏逸出来,一击杀之——”

“哦?”蒙合当即有了兴趣,摊手抬了抬,“贤弟还不快讲?”

“这个……”苏赫迟疑着,目光不时瞄着蒙合,欲言又止,“此计恐会影响大汗威名,还是不用也罢。”

蒙合不禁哑然:“何计会引我威名?此地就我兄弟二人,贤弟当讲不妨。想如今久攻钓鱼城不下,本汗的威名早就消失殆尽了,只要能拿下钓鱼城,将那苏逸血祭我旗,便是有损威名又如何?成王败寇,天下都是我的了,哪个还敢说三道四?”

经了上一役,蒙合对苏赫的信息确实多了不少。

或者说,他信的只是自己的感受。正如他所说——他在苏赫的身上没有感受到野心,所以也就少了防心。

苏赫眼皮往下一垂,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紧。

“下半夜时,咱们趁着酒劲儿,再打他一回。然后,大汗假装重伤,并将消息传出去……”

假装重伤?

若他重伤,对钓鱼城的苏逸来说,岂不是大喜?

蒙合似乎领悟了他的意思,眯了眯眼,语气已有笑意。

“征战沙场之人,受伤乃是家常便饭,何来威名一说。贤弟思虑过重了。”

听他笑起,苏赫却板着脸,语气极为郑重,“大汗,军中鱼龙混杂,难免会有各方探子,为了保险起见,大汗假伤之事,除了大汗与臣弟之外,最好不要有第三个人知晓。”

考虑一瞬,蒙合点点头。

“正该如此!”

……

……

月华高悬天空,兴隆山一派宁静。

深夜里,墨九在榻上昏睡,小丫头被抱到了奶娘的怀里,没有人吵她,做了个“剖腹取子”的手术,对她的身子影响极大,这几日都不得好睡,常被疼痛惊醒。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四下太静了,萧乾正盘膝坐在她榻前的一张美人椅上,闻声皱了一下眉头,瞥一眼墨九就蹑手蹑脚地去开了门,然后对门外的薛昉“嘘”了一声,望向窗子外面的灯火。

“几更天了?”

“回主公,三更了。”

唔一声,萧乾走出房门,顺便把门带上,对薛昉指了指外面,两个人一起走到客堂坐下,他才冷肃着脸,“这么晚来,肯定有要事了。说吧!”

喜得千金的萧乾在兴隆山已滞留两日了,顺利为墨九取出孩儿,他没有离开,而是每日陪床照顾,一应汤酒饮食,都细心照料,除了不能喂奶之外,他承担了丫头们的全部责任,这让墨九的近身之人都很欣喜,而萧军中却有很多在干着急。从古至今,哪有哪儿为了妇人生产,在大仗当前久居床头,不肯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