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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577)

蒙合低笑一声。

懒洋洋地换了一个躺姿,他低头嗅了嗅熏香炉中的残香,轻轻摩挲着下巴上的小胡子,一双阴沉的眸子,如同鹰隼捕猎前的幽冷。

“这你就不懂了……”

“臣愚钝,还望大汗明示。”

森敦明显在讨他喜欢。

这样的马屁,拍得又精又准,还无痕无迹。

高!特别高!

果然,蒙合吸了一些欢喜散,精神头儿本就兴奋了许多,这时又不想找妇人发泄,也就随口和森敦“纯粹”地交谈起来。

“森敦有过多少妇人?可懂得妇人?”

森敦嘿嘿一笑,“臣下是粗莽之人,至今尚未有妻,常时若是急得很了,便随便找妇人泄泄丨火,也不挑,对妇人没什么讲究,在臣下看来,每个女人都有一只碗,能盛饭就成,管他金碗银碗。”

这比喻,逗乐了蒙合。

他微蹙的眉心松开,哈哈一笑。

“这么说为我办事,是苦了你了。等这次回哈林和林,我让朵尔伊给你挑几个水灵的,送你帐中,再准你几日假,回去好生快乐快乐,也让你知道知道,妇人和妇人,是不一样的。”

森敦垂头,欠身。

“多谢大汗。”

说到这里,关于女人话题本该结束了。

可蒙合吸了吸鼻子,却似意犹未尽。脑子里浮上了墨九的样子,心窝里就无端的痒痒,身子刺挠得紧,像有虫子在咬,就连手心都酥痒起来。

“墨九。”

轻念着,咂咂嘴,他眸底有灼炽的幽光。

“此妇若不能入,枉为大汗也。”

森敦没抬头,静静听着。

蒙合也不需要他的回应,搓一下鼻子,神情似乎完全的放松了,脸色也不若常时严肃。

“那墨九,丰肉微骨,容则秀雅。肌肤,凝似玉,体貌,美若仙。素手雪白,粉颈妍丽,最动人是她那举手投足间的绮态,每每观之,便胯紧心酥,生出气促之感……”

这形容……

还是人么?

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了。

哦不,神仙太圣洁,又怎会令人看一眼就心生气促之感?甚至胯紧心酥?

森敦抿唇,接不上话。

却听蒙合又道:“以后你便知了,妇人之美,不仅在貌,还在骨。”手指敲击着案几,他指了指脸,阴鸷的笑容里,颇有几分淫肆流露。

“貌若初洁,骨里却横生媚浪,观之便心痒难耐,恨不能入,个中情势,不可言说,只可悟也。哈哈哈。”

好高深的一套帝王“御女心经”。

森敦的头始终半垂,眉心微皱。

等蒙合说完了,他方才一脸崇拜地看去。

“大汗高明。”

“唉!”蒙合一叹,“这般说着,倒真是有些想了。你且去叫两个姬妾来——”

他话未说完,汗帐外面便传来脚步声。

很快,脚步停在门口,有人轻唤。

“大汗歇了吗?”

是另一个蒙合的心腹,“四怯薛”之一的门图。

“进来。”蒙合沉声。

未几,一个精壮的汉子撩帘而入,身穿盔甲,带着夜露的幽冷,满脸都是为难的表情,进来便跪倒在地,头垂得低低的,似乎怕蒙合责怪。

“大汗,温姑娘求见,臣下说大汗歇了,她仍是不肯离开,说有紧要的事情,必得今晚告之大汗……”

“她一人?”蒙合沉声。

“一人。”门图想想又道:“像是偷偷前来的,臣下也没有惊动别人。”

单独一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一个有点姿色的女人、

蒙合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思考片刻。

“让她进来!”

——

敖包祭是北勐人的传统习俗。

次日天还未亮,北勐士兵们便忙开了。

众人齐心,在半山腰上选择了一处空旷的平地,用石头堆砌出一座圆锥形的实心塔,再在塔的顶端,插上一根长杆,杆上系好毛角和经文布条,四周放上烧柏香的垫石,插满树枝,摆上祭祀的整羊、马奶酒、黄油等食品,一个“敖包”就完工了。

号角起。

天大亮,山腰很快热闹起来。

萧乾到得极早,他今日穿着一套巫师的黑长袍,手持巫师用的人皮鼓,头戴面具与发冠,那一副“装神弄鬼”的样子,除了肃穆,颇有几分神秘。

墨九吃过早饭,才领着墨家弟子出发。

过去时,山腰已集满了好多人。她没有走近,就站在山风里,静静看黑袍飘飘,身姿挺拔的萧乾,唇微微勾着,似笑非笑。

她很好奇,他要怎么来解决祭祀之事。

要知道,萧乾本不是原来的苏赫。

他对萨满巫师的那一套祭祀活计,肯定不曾做过。而“那顺巫师”又不在额尔小镇,就是他想请教,都来不及。

甚至墨九怀疑,蒙合让萧乾来做“敖包祭”,明看是对他的信任,暗地里,谁知有没有试探之心呢?

“姑娘。”玫儿小声问:“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你知道的呀。”

墨九负手而立,风扬起她的袍角与发绦,她面带微笑,神色潇洒,脸上很有几分从容和温和,一点也没有被“抛弃”的颓废与难过。

“若他出了事,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我——”玫儿弱弱地,“哪有啊。”

玫儿昨儿才骂了萧乾。

但今儿也是真正的为他担心起来。

没法子,谁让他是她家姑娘的心上人呢?

就像她对自己的心上人一样。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突一跳,又斜斜瞥向人群中的曹元。正巧,曹元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交织,慢慢的,都浮上一丝心照不宣的笑……

却不是为了感情,而是为了昨夜的那点小秘密。

一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秘密,这种感觉让玫儿心跳加快,脸颊突地有些泛红。这一抹娇羞,落入了墨九的眼中,她不由皱眉,低头上上下下打量她。

“昨晚干什么去了?”

玫儿啊地一惊,收回视线。

“没,没有啊。没干什么?”

“没有?”墨九扫过曹元的脸,又回到玫儿的脸上,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古怪,但这个时候祭祀开始了,她来不及问,只哼一声,手指点点玫儿的脸。

“狩猎完了再审你。在没审之前,你给我好好听明白了,你年纪还小,谈谈感情可以,做那男欢女爱之事,不要急,对身子不好……”

玫儿的小脸唰的一红。

“姑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哼!”墨九瞪她一眼,给她一个“信了你就有鬼”的表情,领着墨妄和众墨家弟子,大步走向敖包。

按照敖包祭的规矩,所有人都要围着敖包转圈。

从左向右转。

要转上三个大圈才算完。

这种行为,其实有一点像小孩儿在玩游戏似的,墨九心里觉得幼稚,但大家都严肃,就像通了灵似的,个个木然着脸,连蒙合都一样,墨九也只得憋住,尊重他们的风俗习惯——

萧乾站在圈子的中间。

巫师的样子,寒芒森森,让每一个围在他周围的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甚至连空间里,都飘荡着一股子可怕的阴森之感。

他半阖着眼,手敲人皮鼓,嘴里念念有词,但那喑哑得像地下判官一样的冷声,模糊得……估计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明白他到底念的什么。

墨九差一点笑出声。

她可算明白了,原来这样也能蒙混过关。

不就念个咒么?她也可以呀。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只要演技倒位,谁看得出来他是真巫师还是假巫师?而且,萧乾既然敢顶了苏赫这个身份,想必之前做过功课了。

他不是一个行事不做准备的男人。

唉!

到底还是她输了。

之前那些话骗玫儿还行,她骗不了自己。

其实知道了敖包祭的事,她就替他悬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