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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416)

萧乾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继续抬步往大帐走。没走几步,见温静姝跟在他后面,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望向她,“还有事?”

温静姝捏了捏手指,微垂头,“昨日我给六郎收拾屋子时,落了一张手绢,想寻回来……”

萧乾目光一沉,喉咙猛地梗住。

突然间,他觉得墨九这个气生得并非毫无道理。

女子天性敏感,是他太过疏忽了。

之前他半分都没有发现是温静姝的杰作,因为薛昉也时常为他归置,虽然很少大动摆设,可并非不可能。故而他压根儿就没有往那方面想,甚至在墨九说起此事的时候,他也不完全确定。如今一听,想到与墨九的不愉快,他无端火大。

“谁让你做的?”

他冷冷盯着温静姝,那目光里灼人的恼意与淬了冰的寒气,让温静姝冷不丁退后一步。

“我……”温静姝紧张的抠着手心,慢吞吞道:“六郎不要生气,我是看大帐的角落有些脏,便想打扫一下,可一打扫就发现,需要整理的东西太多,于是就有些收不住手,把整个大帐都捯饬了一番……”

萧乾紧紧抿唇,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谁给你的权力,让你随便进入帅帐?”

一身戾气的萧乾,是温静姝不常见的。

她紧张得咬了咬下唇,委屈的声音里,带了一点酸楚。

“若六郎不喜,往后静姝再也不敢了。”

“不,我不是不喜。”萧乾淡淡说着,在温静姝眸中升起希翼的同时,唇角一扬,一句杀伤力十足的话,又将她打入了地狱。

“而是很讨厌,甚至恶心。”

温静姝脸色一白,萧乾却没有给她留情面。

“你并非第一天认识我,应当很明白我这个人,我不喜近女人,也不喜女人近我,更不喜女人随便碰我的东西。”

“……六郎!”温静姝觉得脊背有些泛冷。

萧乾掸了掸肩膀上的雪花,又补充一句。

“因为我觉得脏。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转身进入大帐,在帐门口停顿了一瞬,等薛昉赶上去,又微微侧头,一字一顿道:“从你开始,但凡昨日在帅帐值守的人,全部二十军棍。”

☆、坑深177章 不属于我的心,宁愿埋葬

风雪里的光线并不强烈,可温静姝看着萧乾这番作为,却觉得眼睛里像吹入了沙子,刺痛难忍。尤其当几个侍卫用怪异与同情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她觉得面颊烧烫,连头都抬不起。

萧乾虽然没有明着羞辱她,可他那些话,还有他的行为,足以让她和在场的所有人清楚,他很讨厌她在他的面前晃,更讨厌他触碰他的东西。从此以后,他的大帐,也将成为她的禁区。

拳心紧攥着,温静姝浑身上下都在痛。

她做了这么多,全都无用吗?

这个男人,当成是铁石心肠吗?

这一刻,她总算悟了墨九曾经说过一句话。

“一个男人如果不喜欢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打动不了他。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死不放手,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如今的她,可不就是自取其辱?

心里头像塞了一团棉花,温静姝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陆机老人休憩的帐篷,一直低垂着头。陆机老人的脸色与前几天相比已然恢复了许多,再吃萧六郎两贴药,应当就能好转了。

“回来了怎么也不吱声?”

陆机老人先前在假寐,睁开眼看见温静姝,微微一怔。

“静姝吵到师父了?”

“并无。”陆机老人捋一把胡子,还在打量她。

“哦。”温静姝慢吞吞看他一眼,默默地为他泡茶。

这个老头儿,不可一日无茶。泡茶的事儿,温静姝是做惯的,可大抵受了刺激,她神思恍然,滚烫的水溢出了茶盏她都没有发现,幸亏陆机老人提醒,若不然,鲜开的水定会烫到她的手指……

“丫头这是怎么了?”

陆机老人洞若观火,怎会看不见她这点情绪?可温静姝不与他对视,只垂目摇了摇头,闷闷地向陆机道了歉,拿帕子把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又把泡好的茶水端到陆机老人面前,恭顺地道:“师父,请喝茶。”

陆机老人蹙了蹙眉头,“六郎又欺负你了?”

她的样子有那么明显吗?人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弃妇?温静姝心里一痛,身子顿了顿,慢慢抬起头来,略带酸涩地一笑。

“师父将养好自个儿身子就好,不必管静姝了。六郎他……并没有欺负我。”说罢她又自嘲一笑,叹声道:“六郎也不屑于欺负我。”

“哼!”一声,陆机吹胡子瞪眼睛。

“就晓得是那个臭小子!你不受他的气,又怎会这般模样?”

被他关心着,呵护着,温静姝绷紧的面色又稍稍松缓了一点。沉默片刻,她淡声问:“师父,你说那个墨九,即无妇德,又无女儿的温婉,待六郎也不见得好。除了那张脸长得妖媚惑人,会一些奇技淫巧之外,她到底哪里好,为何吸引得六郎神魂颠倒?”

陆机老人微微一怔。

这些日子,温静姝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墨九不是。

他似是没有料到,在她心里,墨九竟是这般不堪。

垂下眸子,陆机老人慢慢端起茶盏,低头吹了吹水面,大抵水太烫,他并没有喝入口就放下茶盏,神色复杂地抬头看温静姝。

“丫头,你别小瞧了那些奇技淫巧……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做得来的。墨九……虽然为师不喜欢她,可她是配得上六郎的。只是她身为妇人,太过张狂跋扈,这个性子不改,着实不讨人喜!”

听他语气,即损了墨九,又没忘了赞扬墨九,温静姝一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墨九害师父如此,师父为何还帮她说话?”

陆机老人抬了抬眼皮儿,撩她一眼。

“我就事论事,并非帮她。”

说到此,他看温静姝神色不太好看,叹息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再说金州之事,为师见死不救,任她自生自灭,也属实冷酷了一些。事关女儿清白,她心底有怨气在所难免,以牙还牙也算是人之常情。为师受此一遭苦痛,就当我还她当日之辱,不算屈了。只是静姝你……”

想到那日中了“快活散”之事,陆机老脸有点挂不住。

“只是苦了你!为师这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师父!”温静姝目光生凉,满心的不可思议。

陆机老人向来是一个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人,性子最是固执,受不得一点气。墨九这一次害他差点儿丢了性命,他为什么还会帮着墨九?

温静姝摇了摇头,酸涩地喃喃道:“师父,你也太过良善了。墨九此人狡猾如狐,这一次中毒害你,下一次也不知会想出什么花招来,你怎能就此饶过她……”

陆机老人摆了摆手,略有羞愧。

“此事不提也罢。”

温静姝默了默,温声问:“师父不顾自己,也不顾六郎么?”

“六郎又怎了?”

陆机老人错愕地盯住她,温静姝别开眼,徐徐道:“也不知墨九怎样气着他了,静姝从未看过六郎那般发脾气……其实,他骂骂静姝也就罢了,若气坏了他自个儿的身子,或者影响了战事,那可就悔之晚矣……”

“六郎果然骂你了?”由于“快活散”的事儿,陆机老人对温静姝心存愧疚,凡事都小心地维护她的自尊,能依从的事儿,绝对依从。一听说她挨了萧六郎的骂,老头儿拔高声音,又来了气。

“这个混账东西,心底有气不敢找墨九那个女娃娃去撒,倒学会骂同门师妹了?”

有人撑腰,温静姝鼻子一酸,头垂得更低。

她不说话,只“啪嗒啪嗒”默默垂泪,于是委屈的样子更是让人怜惜。陆机老人咬牙拍桌子,“丫头不气,回头为师好好说他,也太不像话了!一个大丈夫,怎能对妇人撒气?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让他罚站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