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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414)

“盯着我做甚?不愿意么?”

“傻子。”他喑哑的声音,像灌了蜂蜜,每一丝尾音都仿若带着无尽的宠溺,性感而感染力十足,让墨九心尖儿微微一软,慢慢眯上眼睛,只剩两排睫毛在微微颤动。

“阿九……”萧乾盯住她的目光微微一暗,指头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将唇靠近她的唇,却没有吻下去,只汲取着她温热的呼吸,浅浅一笑,“你这便是你的要求?”

他问了,却没有听见她的回答。

这一刻,整个天地都是无声的。当他吻上她的时候,目光是柔软的,心也是柔软的,整个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他怀中的女子,细致温暖的容颜。他紧紧搂住她,掌心越来越用力,究竟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他也不太确定,只知道,当他辗转吸吮她的嘴唇时,心底突然就畅快了,几日来的郁气都得到了舒解,那一种想要更多的*慢慢爬上心来,紧紧攥住他的心脏,让他呼吸加重,几乎不能自抑……

“阿九!”他抓牢她的双手,让她身子更紧地靠近自己,可她却拿拳头抵在了他的胸前,含笑看着他,像是呼吸不匀,反复深呼了几口气,然后一点点从他怀里抽离出来。

“不好意思,我的要求不是这个。”

“嗯?”萧乾眉心没由来的跳了跳,“那是什么?”

墨九看了他很久,待他又想将他抱过去时,她慢慢后退几步,盯住他的眼睛,慢吞吞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轻拍在他的桌案上,然后扬长而去。

“休书?”萧乾拿着纸笺,目光似淬了一层坚冰。

纸笺上面是墨九的字迹,一笔一画都像以了她这个人,清秀、有风骨。除了“休书”两个硕大的字眼外,还有一行字,似是她斟酌许久才落笔的,精练,短小,却足够表达她的意思。

“骚年: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爱与不爱并不重要,相处舒服才是王道。来汴京之前,我想与你御马苍穹,岁月静好。现如今,韶华尽付,却只能付之一笑。从今往后,寻墓解蛊,焚香赏雪,你我之间,有共同目标的友谊,再无风花雪月的情愫。以上,简言之:我把你休了!”

萧乾握着纸笺的手,微微一颤。

雪白的纸片儿落下去,被微风一吹,飘向了炉火……

燃烧的纸笺没有化为灰烬,却变成了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飞扑上来,迷蒙了萧乾的视线,让他浑身乏凉。

她说那个不重要的爱……是指他。

那么,与她相处舒服的人是指的谁?宋熹吗?

 

☆、坑深176米 失态的六郎

这日午膳,侍卫把饭菜端入萧乾的大帐,半个时辰后,饭菜已凉透,他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萧乾一口饭也没有用。

见此状况,薛昉、声东、走南、闯北几名了解他的贴身侍卫,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自己的棱角,生怕触怒了他。

这些年的相处,萧乾的为人他们很清楚。他对旁人要求高,对自己的要求更高。大抵是身为医者的原因,他素来看重对自身的保养,故而有清心寡欲一说。

不管是他闲在府邸,还是征战沙场,与身体有关的事上,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衣、食、住、行,一应都讲求精致、养身。像今儿这种“废寝忘食”的事儿,几乎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

自从墨九离开大帐,萧乾便坐在炉火边的椅子上,就着红彤彤的火光在看书,像是很入神,但细心的侍卫为他续水时发现,他不仅身姿不动,手上的书页也一直没有翻动过。

薛昉同他最为亲近,中途去劝过一次午膳。可萧乾眼皮子都没有抬,便把他打发了出去。

然后,他慢吞吞仰躺在椅子上,俊朗的面孔上情绪凝重、孤冷,依旧美得不若凡尘之人,一双深幽的眼眸古井般幽深,让人猜测不透他的想法。

好一会儿,他略略抬袖,拿书盖住了那张绝代风华的脸,闻着书上的墨香,也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在默默思考。

这般持续了一个时辰,薛昉的腿快站得抽筋了,萧乾终于拿开了书,当宝贝似的轻抚几遍方才放在桌案上,抬头问他墨九的状况。

薛昉愣了愣。

沉默了这么久,他还以为这位爷不会问了呢?怎么发了一会儿傻,稍稍恢复正常,却又问起了墨姐儿来?就薛昉所知,萧乾很少把一个女子惦放在心里而抛却公务。可为了墨九,他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了。

心底暗叹一声,薛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击西先头传来的消息都告诉了萧乾。

从大帐负气离去,墨九便回去陪彭欣了。两个女人一起用的午膳,在用膳期间,塔塔敏过去凑了热闹,还特地让伙房加了两个菜。

塔塔敏顶着一个“小王妃”的名头,与彭欣两个在席间“相谈甚欢”,当然,主要是塔塔敏说,彭欣听,墨九偶尔搞笑掺言,三个人相处,竟然没有半分不愉快。

这让许多禁军都在私底下议论,羡慕小王爷,觉得小王爷对付女人确实有一套——能让彭欣不远千里来寻夫,能让塔塔敏为了他坚持留在南荣大营,这也就罢了,他还能让自己的两个女人像姐妹般相处融洽。

当然,这都是谣传。

反正宋骜听了这些话,心里就两个字——“憋屈”。

不管是塔塔敏,还是彭欣,显然都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墨九。

小王爷风流一世,如今魅力受损,居然输在一个女人的手上,他自是不服气。所以,过了晌午他就去叨拢墨九,非得约她晚上一会用饭。

结果很明显,墨九拒绝了。

她不愿意再被任何人当成使唤的工具,小王爷也不成。

不过,她虽然拒绝了宋骜,却还是日行一善,特地差人给他送去一套女装,一盒胭脂,并且告诉宋骜说:彭欣虽然对小王爷没什么好感,但对“自家姐妹”却好得很。若小王爷肯男扮女相,就有资格与她们同桌吃饭了。

说到这里,薛昉忍不住低笑。

“墨姐儿也是刁钻,整治起人来真有一套。使君是没有瞧到,拿到妇人衣裙和胭脂,小王爷脸都气得绿了。想他堂堂王爷,何时受过这等闲气,又怎肯纡尊降贵扮成女子,失了皇家体面?”

萧乾默默听着,眸底浮浮沉沉,思绪悠远。

墨九没有闹着离开,于他而言就是好消息。

不管是不是“从今往后,寻墓解蛊,焚香赏雪,你我之间,有共同目标的友谊,再无风花雪月的情愫”,也不管是不是她把他休了,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想:先等她冷静一下,他再好好与她勾通罢。这会子她正在气头上,连“休书”都写出来了,凭他对她的了解,她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多说无意,反会增添她的烦躁。

“使君,申时都过了,你可要吃点东西?”

薛昉审时度势,看着他紧抿的唇,小心提醒。可萧乾淡淡看他一眼,却是摇了头。

不是不吃,他是吃不下,也没心情吃。

想一想,他这么多年养成习惯,似乎每一个都曾被墨九打破过。而他以前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子,茶饭不思,心绪不宁。

低头,垂目,他慢慢拿起那本书,斜一下身子,就着炉火的光线看向页面上那一小段蝇头文字。

“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望请郎君心如一,好教琴瑟配鸳鸯。”

这两行字是墨九写的。

前面两句出自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典故,据说出自卓文君之口,是她与司马相如两情切切时所说。只可惜,并无全诗。墨九为它添这两句,应当是那几年躲在这里看书时,即兴所写。

她并没有告诉他,但这一番话,定然代表了她的心情,也代表了她对他的期许……萧乾看着那一笔一画,想着墨九写下它时,垂落耳际的发,唇角噙着笑,还有猜测他何时可以翻看到的心情,一颗心竟是空落落的,像飘在水上的浮萍,无根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