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孤王寡女(392)

“未必,也许他们有旁的原因?”墨九嘴角轻轻一扯,看把墨妄说得愣住了,又松开唇角,淡淡一笑:“师兄放心吧,再辛苦也只剩这一晚上了,累不着我。反倒是你,一路披风斩雪的过来,还好吗?”

墨妄朗声一笑:“我大男人,自是不惧。”

“那就好!”墨九懒洋洋地靠回车壁,捋了捋垂落耳畔的一缕头发,手指轻轻撑住额头,半边姿容犹显媚艳:“今儿这条通往南荣大营的路,肯定不会平顺的了,师兄吩咐大家吃饱点儿,打起精神头儿来准备迎战。”

也许是上天眷顾,每一次她的直视都很准,基本猜测的判断也很少失误过。

墨妄与她对视片刻,眉梢一扬。

“晓得了。”

一支带着武器装备的辎重队伍,想要完全避开敌人探子的耳目,那几乎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儿。可墨九一路上高调走过来都没有遇到“劫匪”,这让原本有些紧张的墨家弟子,都有些松懈了,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经了墨九的提醒,墨妄看这情形,也不免后怕。

轻轻拍了拍手,等众人看过来,墨妄大声道:“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待把东西送到地方,咱们的差交了,也就妥了,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但今儿晚上,还得辛苦大家!”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墨妄一双眸子在风雪下,却闪烁着一抹锐利的光芒。被他这么一刺,想到马车里的钜子,弟子们调侃的声音停下了,轻松的面容也敛住了。

整肃衣裳,众人异口同声。

“弟子领命!”

墨妄满意地点头,“好,大家先吃饭吧!”

靠在路边的短暂休憩,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很快,车队再次启程了。似是感觉到了空气里的紧张,旺财趴在墨九的脚边,神眼神炯炯有神。就连玫儿也握紧了拳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门。

墨九淡笑:“玫儿害怕?”

玫儿回头,严肃道,“有些怕,可我一定会保护姑娘的。”

墨九微微抿唇,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好吧,你保护我!赶了几天路,我困得眼儿都睁不开了,先睡一会儿啊,等快到地儿了,你再叫醒我。”

玫儿一怔,弱弱地“哦”一声。

可墨九说睡就睡,真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那香甜的样子,似乎半点儿都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车队缓缓前行,雪花扑漱漱落在马车篷顶,外间偶尔有一阵“嘚嘚”的马蹄声擦路而过,玫儿与脚边的旺财一样,虎视眈眈地观察着,心里啾啾不已,只墨九依旧在呼呼大睡,一会儿换一个姿势,娇俏的面孔上,除了舒适与放松,丝毫都没有紧张感。

这让玫儿有些无奈。

她家姑娘到底是有心,还是没心啊?

正寻思,从道上路过的马蹄声突地增多了。

哪怕玫儿是一个外行,也发生了不对!

“前方何人挡道!?”

墨妄的声音被风雪送来,格外冷厉。

“左执事,久违了!”

官道中间,一群人黑压压的阻拦了前行的道路。中间一个黑衣人骑马上前走了两步,高高扬了扬手。

他风雪帽下的面孔,看不分明,但显然是劫道那一伙人的头儿,手臂一场,官道的两侧便钻出来无数执刀的黑衣人,将车队围在中间。

“左执事放心,我们与墨家无怨无仇,不想害你等性命。留下东西,你们便可走人!”

黑衣人说得很有江湖道义,可墨妄却笑了。

“那我们不得感谢你?”

“不必谢!”来人缓缓拉开马刀,指着墨妄,沉了冰冷的声音:“但若是左执事不识事务,也怪不得兄弟们手下不留情面了——”

“外面在吵什么?”墨九似被喧闹吵醒睁了睁眼睛,看着玫儿问:“到地方了?”

“没呢!”姑娘惊喜,“姑娘,果然有人来劫掠了……”

“哦。”墨九打个呵欠,依乎只听见了前面两个字,不等玫儿说完,她双眸微微一闭,好似又沉入睡梦之中。

玫儿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姑娘……唉!”

除了汴京城,整个汴京地界已被南荣与北勐占领,这个地方便是萧乾的占区。这些黑衣人虽来势汹汹,显然也不是为了专程与墨妄打嘴仗的。两句话不对,彼此都知道今日除了真刀真枪地干,不能善了。

“上!”

冷风掠过,刀兵的铿然声,尖锐刺耳。

飞雪里,一群人混战在一起,墨妄手执血玉箫护在墨九的马车边上,一双幽暗的眸子如暗夜之狼,冷冷地扫视着前方的黑衣人,将箫中之剑舞得风雨不透。

密密麻麻的雪花,从空中舞过,有些迷眼。

来的一伙人数量不少,从身手上来看,不像寻常的匪徒。数百人一个个训练有素,队伍张弛有度,攻防互守,竟与墨家这一批精锐弟子不分伯仲。

墨妄冷哼一声,“果然非一般劫匪!”

这时,几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绕过前方的墨妄,从马车的后方摸了过来。他们很小心,目标也很明确:马车上的墨九。

“嗷——汪!”旺财第一个发现,矫健的身子从帘子处扑了过去。

它是神犬,智商感人……可终究也是一只狗。

一个纵步,黑衣人马刀高高挥出,从旺财的腹部掠了过去,若非旺财翻滚得快,只怕这一下得把它连肠带肚地滑出来不可。

“汪……汪汪!”

旺财滚了两滚,又冲上来咬人。

一个黑衣人低啐一口,劈刀吓开旺财,极快地扑向马车,在旺财疯狂的狗吠声里,马刀劈入帘子,那一道干脆利索的动作,一看便是杀着。

他想至墨九于死地。

“汪!”

旺财还在疯吠。

“啊!姑娘小心。”

玫儿看见刀的寒芒,想了没想便扑了上去,挡在了墨九的前面,可她刚瑟瑟发抖地抱住脑袋,闭上眼睛,耳朵便响过“砰”的一声。

“好大的胆子,敢欺负姑奶奶的狗?”墨九手上拿着一把短柄火铳,平举着面对来人,怒目而视,“说,做错了没有?”

“铛”一声,黑衣人双目圆瞪,刀身落地。

雪夜的弱光中,只见他的额头上有一个血窟窿,“咕咕”往外冒着热乎乎的鲜血,一双眼睛好像也被霰弹扫中,浑浊的大瞪着,不可思议地盯着墨九的方向,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呀?认错也不必行大礼吧?”

墨九先前没有看得太清,等徐徐收回火铳,这才发现那个黑衣人变成了一具尸体,就倒在她的马车外面。

“额,这就死了?”

她拨开玫儿发颤的身子,保持着握火铳的姿势,慢腾腾下了马车,站在墨妄的身侧,看着那个倒在雪地上,为雪上染上了小红花的黑衣人,觉得那几种颜色……实在太诡异了。

“阿弥陀佛,别怪我!不是你们想见识一下新型武器吗?姑奶奶就给你们瞧瞧厉害了!”

墨九冷哼声未完,后方又一个黑衣汉子冲了过来。她二话不说,火铳激射出去。

“砰!”

又一道枪声,黑衣人再次倒了一个。

这回把墨九自己都吓住了。

她抬起火铳瞅了瞅,奇怪地低喃:“不会吧?就算火铳的准心不错,我的枪法也不应该这么好啊?”

“娘的,吓死老子了!”那个倒地的黑衣人,发现自己身体无恙,抹了抹额头,慢悠悠站了起来,再次走向墨九。

“这回不吓你了——”墨九怔了怔,再一次举起火铳。一道短促的枪响,黑衣人胸口中枪,痛呼一声,倒了下去。

“……兄弟们,这玩意真的邪乎,能杀人!”

他留下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声呐喊与遗言,身子挣扎了几次,终究在众人震惊的目光,慢慢地没了知觉。

人最深切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的事务。那一伙黑衣人紧张地看看墨九,又看看被火器击中的两具同伙尸体,不免有些胆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