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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249)

“萧使君!”

“好像是萧使君?”

“……完了!快追!”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两人一骑速度极快,守卫们只一愣神,人就没了。那个守卫头目苍白着脸看向辜二,一种似无奈又似的沮丧的心情,让他几乎快哭出来,“辜将军,你看这事闹得……你可得救救兄弟啊,没了谢丞相已是饭碗不保,若也没了萧使君,兄弟吃饭的家伙就保不住了。”

辜仇望着那远去的马儿,还有二人在风中猎猎翻飞的风氅,淡淡道:“萧乾不会跑。你吃饭的家伙,包在我身上。”说罢他三两步冲出人群,翻身上马,疾风一般追赶了出去。

墨九被萧乾拢在怀里,疾驰老远,都没回过神来。

她云里雾里,不明白的事太多,却不知从何问起。

这个时候,街道上大乱,四处都是嘈杂声,萧乾似乎是在逃命,她自然不便相问,也不敢打扰。可隐隐的,她心里却有一种小窃喜,那种二人一起亡命天涯的兴奋感,盖过了恐惧与紧张,让她身子依偎着她,手指小心抓住他的衣角,嗅着他身上的焦炭似的烟火味儿,动也不动。

“抓紧我!”头顶突地传来男人沉沉的吩咐。

“嗯。”墨九刚刚应完,便觉横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紧。

骑在马上被冬日的风一刮,马速又快,其实她双颊都冻得痛了,浑身上下都透心的凉。可被他这么一搂,墨九却不再觉得冷,或者说,便是那冷,也成了某种点缀,她甚至想高声呐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驾——”

萧乾大喝一声,黑马便高高跃起。

而此时,外城的城门也正在徐徐关闭。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守城的禁军,远远高喊着,便要拦截。可萧乾操纵着身下的黑马,却惊龙出水,借势疾奔一段距离,猛地掠起,直接从他的头顶上跃过去,再一个纵身,马儿便从尚未闭合的城门跳了出去,那门缝窄得只堪堪容下他们的身子。

“好险!”墨九呼口气,回头看城门再一次打开,有无数火把涌了过来,不由又吊起了心脏。但她没有问,任由萧六郎搂着她往城外飞奔,等身后的火光都没了影子,方才在呼呼而过的风声中,拔高嗓子喊:“萧六郎,咱们要去哪里?”

背后的男人,声音悠悠的,不回答,只是问她:“阿九怕不怕?”

“怕个屁啊!”耳边的风声太大,太冷。墨九捂了捂脸,怕他听不见,又笑着喊道:“萧六郎,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墨九啥时候怕个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夜幕浓重,寒风呼啸,她的声音划过耳际,萧乾却许久没有回答,只把风氅脱下搭在她身上,想想又将风氅的帽子拉上去,紧紧捂住她的头,再将她整个儿往身前一楼,“坐稳了!咱们逃命去!”

他身上刚上马时被大火烤得火热的胸膛,依旧带着暖暖的温度,墨九紧紧靠着他,觉得这一刻,竟是这么久以来,两个人最贴近的时候,有一种共患难的甜蜜。

来到异世,她的人生曾经无所依托。

不管遇到多少人,见到多少事,她都是孤独的。

因为没有同类,她觉得整个世界,其实无人理解她。

但如今有了萧六郎。

他也许同样不理解她,但他却可以纵容她。

这样的纵容,这样的温柔,很美。

她正美美的想着,却听萧乾又懒懒地问:“若是此一去,你将一无所有,甚至做不成你心心念念的墨家钜子,你也愿意?”

墨九微微抬头,“嗤”一声,考都没考虑,便道,“浊世繁华,财权名利,不过一缕青烟。人生在世,嘛,眨眼几十年而已,我的目标是体验生活。墨家钜子我已经做过了,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要也罢。依我看,那方姬然也还行,让给她了。”

萧乾似是轻笑一声。

墨九微微诧异,“好笑吗?”

萧乾道:“不好笑。”

墨九问:“那你还笑?”

萧乾闷闷想了半天,冒出一句,“阿九,我高兴。”

好吧,高兴了所以笑。算他识趣,晓得用这样的词儿来讨人喜欢。

墨九抿嘴乐着,戳了戳他的胸膛,感觉到他浑身僵硬,又忍不住埋头在他怀里闷笑。

可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萧乾并没有要离开临安府的意思,也没有上官道继续前行,而是带着她去了枢密院位于城郊的一个京畿指挥大营。

远远的看见旗幡飘扬,大风刮得营前的风灯摇摆不停。

墨九似乎被冷风迷了双眼,微微一阖,道:“萧六郎,咱们不是要逃命吗?”

萧乾低头,凝她半晌,大拇指慢慢抚上她的脸。

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她的脸是冰冷的,可他的手却是温热的,柔软的。

“快说!”墨九眸子生辉,烁烁盯他。

“傻姑娘!”他喟叹,把她拢入怀里,“我逗你的。”

要知道,枢密院掌握着南荣的军事机密及边防等各项军政要事,而南荣数量庞大的禁军,一半驻京,一半驻外,身为枢密使的萧乾,拥有调动兵马的权力,又怎会轻易束手就擒?

墨九怔了怔,心又慌了起来。

这个男人该不会真的想造丨反吧?

想来想去,什么准备都没有,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这么担忧着,墨九呆了呆,“不对啊,萧六郎,你是要自投罗网,还是打算把如花似玉的我卖了换钱?”

萧乾紧了紧她的腰,“对,不知猪肉几个银子一斤?”

墨九:“……”

马儿驮着二人离营房越来越远,旗幡翻飞的“嗖嗖”声都清晰入耳,守卫的小校尉先是看见前方罩了风帽的墨九,盯着蹙眉瞧了半晌,终于看见了他身后的萧乾。

虽然他不明白萧乾为什么会和一个小郎君共骑,还是赶紧跑出来。

“萧使君?!是萧使君?”

萧乾翻身下马,顺便拍了拍墨九的腰,示意她好生坐着。

可他掌心定位没准,却拍在了她臀上。

他一愣,墨九也无语瞪他。

二人正尴尬对视着,前方便跑出一队披甲执锐的兵卒。

他们踏着整齐的脚步,还未走近,便齐齐单膝跪地。

“属下等参见萧使君。”

“萧使君!萧使君!”营里的将领们也得了消息,纷纷奔了出来,这些人都是嗓音大的,个个震天雷似的呐喊,“哈哈,真的是萧使君!兄弟们,萧使君来了!”想来这些人也晓得萧乾入狱的事,如今见他平安而来,激动的心情可想而起。一人一句萧使君,十人也一句萧使君,很快,那呐喊的声浪便响彻了云霄,蔓延在天际。

这样的氛围,很热血,也让墨九有些激动。

一个男人最帅最有魅力最吸引女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在墨九看来,便是他立于无数男人前面都可以面不改色,显示出骇人的气迫,那恢宏的气场强大得可以让这些优秀的男人向他示弱,向他由衷的表达崇敬之意。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给女人最大的自信心与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比任何金钱或物质都来得重要。

萧乾环视着拜倒在地的将领,慢慢抬了抬手。

人群习惯了他的风格,晓得他有话要说,立马安静下来。

萧乾缓缓道:“着令迟重率骁骑营兵马前往艮山门,听候本座调令。”

身材魁梧的迟重出列,抱拳道:“属下得令!”

萧乾顿了顿,又道:“着令白羽率虎翼左军前往嘉会,听候本座调令。”

白羽出例:“属下得令!”

于是,一个一个将领受命离去,调派兵马前往临安府余杭、东青、崇新、新开等各门各要塞,甚至运河口岸也有派兵驻扎。如此一来,整个临安城都将被围得水泄不通,被扎成一个大口袋,而萧乾给将士的理由是“协助朝廷捉拿要犯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