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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244)

“皇爷爷?!”元晋一惊,元显也猝然回过头:“皇爷爷!”

皇帝试图撑住案桌但没能撑住,身子无力地向下栽倒。船中顿时响起一片疾呼,他在眼前发黑中隐约看到几个孩子向他跑来,他想跟他们说没事,但没能发出声音。

于是,清正殿里,谢迟和叶蝉正准备用膳,就被御前传来的消息惊了一跳。

还好二人方才都更了衣,谢迟搁下筷子就向外奔去。刚到殿门口,见傅茂川将几个孩子送了回来。

“傅大人……”谢迟满心不安,“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怎的,突然就流了鼻血,接着便昏过去了。”傅茂川也是紧锁着眉头,“皇孙们都没事,只是受了点惊,殿下放心。”

谢迟点点头,交待刘双领带他们去见叶蝉,然后径直又向外去了:“我与傅大人一道去清凉殿!”傅茂川赶忙恭请他往那边去。

二人赶到清凉殿时,殿中已从混乱中重新安静了下来,宫人们几步一个的肃立着,见太子到来便齐齐见礼。谢迟走进寝殿,见皇帝床头放着药,就问傅茂川:“御医来看过了?”

傅茂川颔首:“是,御医说先养一养,待得陛下醒来,再细作诊治。”说着他顿住声,想了想又问,“殿下,是否请几位公主进来侍疾?”

以往皇帝病时,都是公主们在榻前侍奉的。但谢迟看了看天色,摇头道:“天色晚了,她们也是刚赶了两天的路。先别扰她们,明日一早再去禀话便是。”

傅茂川欠了欠身:“是。”

谢迟接着又道:“今晚我在这儿守着。有劳大人差个人向太子妃回个话,让她别担心。”

“……”傅茂川神情复杂地应了声“是”。

多少年不见皇子侍疾了。

皇长子在的那会儿陛下还年轻,但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皇长子倒总在身边。

后来皇长子没了,到了废太子时,就再也见不到这样从场面了。

最后的那两年,废太子愈发顽劣,别说侍疾,就是来问个安都很敷衍。三位公主都为此发过大火,可骂他也不顶什么用。

如今这位新太子,提出侍疾倒是自然而然,好像事情就该是这样。

傅茂川感慨万千地退了出去,谢迟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药吹了吹,小心地喂给皇帝。

一勺喂进去,皇帝虽然没有意识,但到底顺顺利利地咽了下去。谢迟松了口气,他早先看医书时看到过,说人昏过去不要紧,能正常吞咽就好,若是石药不进就真是大问题了。

然后,皇帝蹙了蹙眉头,似乎是感觉到药苦。

谢迟蓦地眼眶一红。

他毫无防备地想到了很多年前父亲生病的时候。

父亲生的是急病,病了不久大夫便说可能日子不久了。那时候他还小,他觉得心慌意乱,之后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他都在魔怔般地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

他会跟自己说,父亲还能吃东西,应该没有太糟糕;父亲还能读书,大夫或许诊错了;父亲还能跟他说笑,和平常没有什么大差别嘛……

父亲在睡梦中都还能觉出药苦,这和他是一样的。

现在,这样的感觉再次横冲直撞而来,再次令他心慌意乱。

父皇才高兴了没几天,他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能寿与天齐才好。

他可一点都不想这么快就登基。

谢迟在无比沉郁的心情中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几个时辰之后,皇帝先他一步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怔了一怔,因为视线恍惚的缘故,仔细分辨了一番才认出榻边是谁,然后他迟疑了半天不知道现下该怎么办。

——这小子是不是傻?

其实给他侍疾,并不需要这么守在床边硬熬啊。他身边宫人众多,大多数事情都会有宫人来做。先前公主们总进宫来侍疾,只是因为他生病时喜欢有儿女在身边陪着而已。

所以,他完全可以去偏殿睡,或者在寝殿里的罗汉床上睡。趴在床边这么睡多难受?光看这姿势都觉得腰酸背痛。

皇帝于是矛盾了半晌后,还是决定把他给叫起来。他便伸手推了推:“谢迟?醒醒。”

谢迟蓦地惊醒,睡眼惺忪地一看他就笑了:“父皇醒了?儿臣去叫御医进来。”

他说罢撑身就要起来,又被皇帝拦住。

谢迟回看过去,皇帝一哂:“殿里有宫人,你去好好睡一会儿。”

“没事。”谢迟浑不在意地笑笑,“等御医来看看,儿臣再去睡,父皇别担心。”

他说罢就出了殿,不一会儿,宫人们鱼贯而入,御医也进了殿中。

谢迟站在旁边瞧着,御医细细为皇帝诊了脉,又问了一问近几天的衣食住行。而后斟酌道:“从脉象上看,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元气本虚,又伤于暑湿,再加上路途颠簸所以……”

“大人。”谢迟打断了他的话,御医和皇帝都看向他,他道,“父皇精神不济已有几个月了,大人总说并无大碍,调养即可。如今父皇可是好端端的忽然昏了过去,大人怎的还是这番说辞?”

“这……”御医的神色有些尴尬,揖道,“太子殿下,陛下也已六十有余,确实……”

“年纪是一回事,病是另一回事。年过六旬的老人,可也非个个都是这样。”谢迟想今天非得把皇帝的病问出个所以然不可,脸色冷得毫无客气,“大人若不能尽心为父皇诊治,便换个人来。”

“……太子殿下?!”那御医骇然,慌忙下拜,又向皇帝叩首,“陛下,臣从不敢懈怠啊,太子殿下他……”

皇帝睇着谢迟,目光中存着两分笑意劝他:“朕没大碍,朕心里有数,不必难为御医。”

“那也请随驾前来的太医们一并会诊一番吧。”谢迟垂眸拱手,“父皇的病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便是没有晕厥这事,日日昏昏沉沉也不好受,还是求个根治才好。”

皇帝默然忖度了一会儿。

他原也不是多想护着御医,而是到了这个年纪,用药本就需要十分当心。万一太医医术不精,又或被谢迟逼得急了下了猛药,他吃不住,只会更加糟糕。

就算他早已经不怕死,眼下也还不是他死的时候。谢迟这储君还没真正立稳,他一旦去了,朝中不知会闹出什么变故来。

但看看谢迟的神色,他又觉得好意难却。

半晌,皇帝循循地吁了口气:“传太医们都来,一并诊上一诊。但最后的方子,还由王御医定夺。”

谢迟于是松了口气,方才险些被换下去的王御医也松了口气。傅茂川则欠了欠身,挑了个脚力快的小徒弟去请太医们去了。

约莫一刻的工夫,太医们就进了殿。众人依次上前诊脉、问症状,费了好一阵时间。

然后太医们折去偏殿商议。谢迟因为夜里睡得不踏实的缘故,晕头涨脑的,见他们一时半刻回不来,便向皇帝道:“儿臣出去透透气。”

“你去你的,朕没事。”皇帝摆手示意谢迟放心去。谢迟一揖,就出了寝殿,但还没走出外殿的殿门,就让一名太医给拦住了。

“殿下。”那太医一揖。谢迟停住脚:“大人有事?”

那太医的神色有所迟疑,想了想,跟谢迟说:“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迟就将他请到了殿外无人之处,可那太医仍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谢迟不禁有些紧张,看了看他,道:“都是为了父皇的病,大人但说无妨。若是说错了,我就当没听过便是了。”

便见那太医点了点头,然后一撩衣摆,便跪了下去。

谢迟正一怔,那太医说:“臣方才为陛下诊过脉,又看过药方……疑其中有两味药在煎药时被人添了分量。这两味药用量微但药力猛,依王御医的方子,各用半钱并不伤身。可若有人添了分量……便会致头脑昏沉,经年累月的服用更会神志昏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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