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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237)

这座翁主府在皇城里,皇城中人少车也少,道路也比皇城之外要清静很多。她这么站着,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架又一架马车驶向皇宫,车轮在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轧出的碌碌闷响,像是在昭示车中之人正走向即将飞黄腾达的官途。

临近晌午时,日头愈发毒了,但身边的下人看崔氏始终在出神,也不敢上前打扰。终于,一只小手举着帕子伸向了她:“娘……”

崔氏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这才察觉好像已过了很久。她一时局促,接过帕子蹲下身,将谢宜揽住:“你怎么来了?”

“我找不到您啊。”谢宜的语气软软的,望一望门外,又看向她,“您在看什么?”

崔氏垂眸给她理了理衣服,平淡地笑说:“没看什么,闲来无事随处瞧瞧罢了。”

谢宜点着头“哦”了一声,又道:“可是外面好热,我们回去吧!”

崔氏一哂,便牵着她的手往府中走去。

她心底沉郁地一叹。

罢了,她何必在这里看呢?其实他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在进宫的途中停下来见她。

其实就算他回来了,他们之间也不该、不能再有任何交集。

“我们去睡一会儿,然后娘陪你练字。”她低下头向谢宜温声道。

谢宜点点头:“嗯!”

谢宜一直在照着那个人留下的字帖练字,如今的字迹虽还稚嫩,但字形上也已有两三分的像了。

所以崔氏在看到她的字时,总会有点着魔,她会忍不住地一再寻觅那些细枝末节的相似。找到一点,心里就会有一阵狂喜。

她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又或算是一种饮鸩止渴。

弹指间,洛安入了秋。容萱在临近中秋的时候又交了一本稿子,心情十分舒爽。

加上宫里本就锦衣玉食,她能花钱的地方比在府里时少了很多,她一时甚至有一种贱兮兮的“哎,赚了这么多钱都花不出去啊——”的心情。

可是,锦衣夜行实在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在她体会过包养小鲜肉的奢侈感之后——虽然她也没干什么吧,可是卓宁确实很会伺候人,知道如何逗她开心,她那阵子着实神清气爽。

所以拿到钱后闷了几天,处于完结断档期的容萱便有点忍不住地想花钱了。但她不太好跟别人分享,自己花钱又不知道干点啥。她便打听了一番,咨询了一遍宫里有什么娱乐项目,最后叫了歌舞姬来看歌舞。

啊,漂亮的小姐姐真是人间瑰宝!

不过这年头建筑的隔音着实不太好,是以在容萱骄奢淫逸的同时,大半个东宫后宅基本都听见歌舞声了。叶蝉询问后觉得自己也找到了个新乐趣,就跟青釉说改天也传来宜春殿试试,青釉说用不着改天,现下去教坊司递话就成。

不远处的另一方院子里,吴氏听着歌乐声,觉得整个人都浸在冰窖之中。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这就是。

她不敢跟太子妃比,但是容良媛跟她一样不得宠,却也过得逍遥自在。宫中女眷可以传歌舞姬解闷儿的事她一早就知道,可她付不起这个钱。

容良媛却想传就传了。

吴氏心里难受,低头看看家里送来的那封信,心里更难受。

几个月前,家里听说了太子殿下在遴选东宫官的事,想让她走动一二,把她弟弟弄进来。吴氏最初不想帮这个忙,因为她知道两位殿下为先前的事已经对她很不满了,单从这个孺子的位子就能看出来。

可她架不住家中一而再地磨,思来想去,觉得太子这边她使不上劲儿,只能想辙跟吏部走动。

最终,她找了几个据说在吏部有门路的宦官,花了重金去疏通人脉。结果呢?她低估了宫中的人心险恶,被那些宦官狠狠地坑了一笔,什么事也没办成。

她这个身份办这种事,连查那些人是谁都不敢,哑巴亏也只好硬吞下去。

而她花的那笔钱,是她最后的一点儿积蓄。那笔钱给出去之后,她就一直过得节衣缩食。

可如今,家里却在怪她办不成事,信里一口一个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吴氏心里自然既难过又不服,数次想提笔反驳,却又不知从何驳起。最后,她颓然地栽在了床上。

她很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挣脱目下的窘境,但她不知该怎么做。

东宫官的事,她没帮家里时,没有让她的境遇更好,尝试着帮忙而没帮成,又让她心里更难受。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很混乱的境地,怎么做都不对,想摸索出路也摸索不到。

她当初或许该见一见那个想来见她的宫女?

听身边的人说,那宫女生得极美,来拜见她的原由并不难想。

她当时拒绝,是因为太子的心全在太子妃身上,旁人没有机会。可现下想来,她突然后悔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可假若那宫女真的得宠了呢?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

吴氏踌躇良久,最后终于叫人往那宫女那边走了一趟。片刻后却听说,那宫女目下被调去了宜春殿,不在先前的地方当差了。

宜春殿里,青釉跑了趟教坊司,告诉叶蝉舞姬午后就来。叶蝉点了点头:“今儿下午殿下也歇息,正好一道看看吧。”

然后她又继续翻起了手里的名册。

尚宫局在两日前过来禀过话,说来年会有新宫女入宫,各处都可以放一批宫女出去。

她便把东宫的人员名册调了来,翻了一遍,圈了许多当年废太子还在时就在东宫的人。

她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在做些杂役,这是明摆着在宫里熬不出头了,不如赐些银两放出去婚嫁。

叶蝉还把前不久调到自己跟前的几个人也叫来问了问,留在殿外的几个基本都愿意出宫,在近前服侍的三个人里,绿瑶愿意出去,青燕说自己早已经安心修起了佛,无心嫁人,愿意留在宫里;莺枝也道也想留下,说是和家中关系不好。

叶蝉就遂她们的意,在册子上把绿瑶勾了出来。又因着绿瑶在近前侍奉过的缘故,她额外多赏了绿瑶一些银两,算是嫁妆。

绿瑶一时感激不已,她先前一直以为自己会熬死在宫中。所以在那么片刻之间,绿瑶眼眶都是红的。

正巧谢迟在这会儿回了宜春殿,无意中一看见绿瑶的模样,就蹙了眉头:“怎么回事?”

绿瑶心里一紧,赶忙跪地一拜:“殿下恕罪。”

宫里规矩严,尤其是近前服侍的人,绝不能失仪,就算是亲爹妈死了也不能在当值的时候哭。所以绿瑶解释也不敢解释,只能祈祷太子今天心情不差。

接着就见太子妃坐在床边朝太子笑了笑:“没事,我准她出宫了,赏了她一些银子,她高兴。”然后又冲她们道,“你们都先退下吧,绿瑶歇两天再当差,免得心神不宁。”

她这么说,谢迟当然犯不着多跟绿瑶计较了,随口就跟刘双领说:“这是好事,尚工局新送进来的白玉镯子赏一对给她。”

绿瑶连忙叩首谢恩,然后便跟着旁人一道退出去了。出了殿门,她难免更按捺不住激动,背过身抹了半天眼泪,青燕和莺枝都向她道喜,青燕还从腕上取了一串檀木珠给她,说是在佛前供了许久的。

而后她们各自回了房,阖上房门,屋子里清静下来。莺枝呆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绿瑶激动的神情,捂着嘴无声地哭了出来。

她其实也想出宫。如若没有前不久那桩事,她也是可以出宫的。

但现下,她只能告诉太子妃,她不想出宫。

因为孟德兴许了她荣华富贵,更因为她现下已经知道了一些事,被搅进了一个大局里。如若半途而退,可能尸骨无存。

殿里,叶蝉边用膳边告诉谢迟,自己传了歌舞姬下午过来。谢迟嗤地一笑:“怎么想起这个了?”

“容良媛叫了嘛!”叶蝉边说边艰难地用筷子去夹眼前的肉饼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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