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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192)

傅茂川说,陛下几日前,先在早朝上盛赞了他,说他这差事办得好,合理地调运了周围几郡县的粮食救了城外的灾民,后续报上来的所需款项也都有理有据,治灾有功!

对于外头死了几万人的事,皇帝没多提,朝臣也不是傻子,朝野内外的口径旋即随之转变。人们逐渐开始议论,说敏郡王不开城门并非不愿救人,而是当时粮食已在路上,没有让灾民入城的必要,反正入城之后也没地方安置他们。

然后,在今日早朝上,陛下又夸赞了谢逯一番,说谢逯菩萨心肠,虽然因为力量十分有限没施几天的粥,但这份善举也值得称道。

再然后,

——“陛下封六世子做了善郡王。”

“善郡王?!”谢迟当时就在书房里惊呆了,三日之后,他奉旨入宫和皇帝下棋时,心服口服,“还是陛下的办法好……”

治灾的事了了,皇帝近来心情都不错。被他一夸,配合地显出了点得意,调侃道:“姜还是老的辣吧?”

谢迟闷笑:“是是是,这法子臣先前真是一点也没想到。”

按照本朝的规矩,世子虽然要经正经册封才作数,但不算个正经的爵位,因为除却这个称呼以外,世子册封之后几乎也没什么好处,连俸禄都还和普通的王府公子一样。

而郡王,则是个实打实的爵位。

所以,皇帝那道旨意一下,表面看上去无疑是赐了谢逯一份恩赏,是在抬举他,是群臣都要为他道贺的事。

但实际上呢?谢逯原本可是亲王府的世子。六王一没,他就能承继亲王的爵位,亲王可比郡王尊贵一大截。

皇帝这一手,明抬暗贬。

再往后想想,谢逯不做世子了,六王就只能立别的儿子当世子。那待得六王百年,谢逯就得向他某一个承继了父爵的兄弟见礼,一定憋屈得很。

谢迟心里把这些品了好几遍,然后暗自啧嘴,心说陛下您可太阴了。

皇帝从他面上看出那份揶揄,拣了颗棋子想要丢他。一名小宦官却在此时进了殿,揖道:“陛下,善郡王来谢恩,正在殿外候着。”

……这就很尴尬。

谢迟忙道:“臣避一避。”

皇帝嗤笑:“朕赐了爵,他自然该来谢恩。你虚什么,坐着。”

很快,谢逯便进了殿,抬眼看到谢迟的一瞬间,他眼里的愤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但圣驾在前,谢逯自知发作不得,只得先依礼叩谢。谢迟侧过身避开他的礼,皇帝则笑了一笑:“起来吧。”

“谢陛下。”谢逯憋屈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地面,生怕自己抬眸就看到谢迟耀武扬威的神色。

皇帝对他的情绪仿若未见,只如同随意地道:“听闻你父王近几日身子不大好?”

“……是。”谢逯应得声音发虚。

父王近几日身子不大好,是被他的事给气的。他得封郡王那天,父王知道他这是触怒了圣颜,夺位再无希望,一下就气昏了过去。

他当时后悔已极,想要上疏谢罪,但斟酌了一夜,又不敢。

陛下赐他爵位,至少明面上是在赏他赞他。他此时谢罪,便是又一次的忤逆圣意。

于是,谢逯只得硬着头皮过来谢恩,同时心里一再地祈祷陛下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皇帝的下一句话却果然是:“百善孝为先,你回去安心侍疾,朝中的事,你放心。”

谢逯猝然抬头:“陛下……”但是他又说不出什么。

殿中短暂而微妙地静了那么一个弹指的工夫,谢逯紧咬着后牙,施礼告退。

顺郡王府中,谢连在月上柳梢之时,悠悠地在书房外的回廊下小酌了一杯美酒。

近来得宠的侧妃寻来时,恰好看到他怡然自得的样子,便抿笑道:“殿下今儿个心情好?”

谢连笑了两声:“少了个劲敌,自然心情好。”

那侧妃想到今天刚听说的善郡王被打发回去侍疾的事,不觉一讶:“殿下是说善郡王?可殿下近来不是与善郡王交好?”

谢连笑而不言。

储位之争里,哪有那么多交好?

他提议说去向灾民施粥来博贤名时,打的便是谢逯可能会因此触怒圣颜的算盘。当然,他当时想得更好一些,思量的是谢逯必会因此而败,谢迟也会因为民间骂声太大而不得不就此避开,到时他便可坐收渔利。

他没料到民间会突然出了个话本,好巧不巧地救了谢迟。不过也无妨,除去了谢逯,他也是只赚不亏。

而且数算起来,谢逯这个陛下的亲侄子,可比谢迟的威胁要大多了。在他眼里,谢迟单凭那个出身也成不了大气候,陛下要立他,可不是件易事。

再说,谢迟这回再怎么撞了大运,也还是脏了名声。那话本虽然名气大,但也不是人人都看过,现下依旧觉得这位敏郡王生性凉薄的,也大有人在。

如此看来,接下来他与谢迟的一争间,他已经占尽了优势。

三月初七,敏郡王府里喜气洋溢,元晖和百岁在这一天同时迎来了周岁生辰,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百岁也在这天有了正经的名字,元晨。

不知怎的,叶蝉在这一天,突然有了一种浑身的重压皆尽放下的感觉。她于是在晚膳后兴致盎然地让青釉端了酒来,而且点名不要果酒,要有点烈的。

青釉去酒窖里认真地挑了一圈,选了个味道醇厚的来,可能比叶蝉所想的还要烈一点点。但好在这种酒既不呛人也不上头,对叶蝉这种不太喝酒的人来说会比较舒服。

叶蝉的酒量不行,这一点谢迟清楚得很。她早年有过一次喝了一杯就醉了还耍酒疯的事,这几年随着年纪渐长酒量好了些,不过还是喝果酒的时候多。

于是酒一端进来,他就找借口把孩子们轰走了——元显元晋元明去练字,元昕去念诗,元晖和元晨还小得很,直接让乳母抱走就得。

叶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确实想醉一下。”

“你醉吧,没事。”谢迟笑道。言罢,他径自先端了一杯一饮而尽,品了品发觉确实半点不呛,才又给她倒了一杯。

这一年,她的确很累。虽然元晨在满月后就不再那么危险了,但养孩子本就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何况是一个体弱的孩子?

她平时不说,左不过是不想让他跟着担忧,又或者是已经紧张成了习惯,可总之还是在劳心伤神。

现在孩子满了周岁,终于是能好好地松一口气儿了。

谢迟于是便由着叶蝉喝,小小的瓷盅也就是一口的量,她喝完了他就再给她倒。

甘醇浓郁的美酒过喉而下,一连五小杯下去,叶蝉果然毫不争气地醉了。

她双颊晕染开一片漂亮的绯红,扯了个哈欠,就绕过榻桌走向谢迟。再一坐下,她就朝另一边倒了过去。

谢迟赶紧把她扶住,让她倚在他肩上。叶蝉迷迷糊糊地紧抱住他的胳膊,醉醺醺地跟他说:“我真喜欢你啊……”

谢迟嗤笑,侧眸看去,她眉眼弯弯的,满是陶醉。他便把刚倒好的一杯酒搁在了桌上,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我也喜欢你。”

叶蝉伸伸手,把那杯酒够过来又仰头喝了,然后醉眼朦胧地望着他,抬杠似的说:“还是我……更喜欢你!”

“……”谢迟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忍俊不禁,手指一敲她额头,“你个傻知了。”

她蹙起眉揉额头,不快地轻声埋怨他讨厌。话没说完,身子就又往下栽了几分,倚到了他腿上。

谢迟噙着笑自己也喝了一杯的工夫,再低头看,她已经鼻息均匀地睡着了。

真是个傻知了。一个平日通透,只会在他面前偶尔傻一傻的小知了。

他只好将她抱起来,从罗汉床往床上挪,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帮她脱了外衣,又卸了头上的珠钗首饰。

就这样她都没醒,睡得无知无觉的,跟小孩子一样睡得死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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