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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160)

府里的钱财进出都是严格记录的,下人若递信出去,都得在门房先拆开检查,怕的就是不明不白的黑钱出去。这个规矩吴氏必定知道,昨天她把信给叶蝉的时候却只字未提,怎么想都不对劲。

叶蝉锁了锁眉,让小臧先退了出去,然后扭头跟谢迟商量:“吴氏闵氏一个月的月钱都是三两银子,十两就是分文不花地攒三个多月。我觉得这里头不对劲,你看呢?”

谢迟可算胳膊酸了,把元昕放下来放在胸口上拍拍,随口道:“那就查查。”

屋外,周志才看小臧出来,便信手一拍他脑袋:“你可真够贼的你!”

“嘿……”小臧一缩头,拱手,“您谬赞,小的就是爱瞎琢磨。”

这事哪有那么巧?夫人让他帮吴姨娘递个信,信就刚巧给浇湿了?

其实是白釉昨天经过大厨房,正好听见吴氏身边的丫头在和大厨房的张喜理论,话里话外就是大厨房欺负了她们,要大厨房给个说法。

先前周志才不是背着夫人让大厨房给闵氏使过跘子吗?白釉就怕周志才再犯糊涂,回来就把这事告诉了青釉。青釉当时就逼问周志才去了,周志才被问得一头雾水,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没干这事儿。

然后,几个人一合计,那要么是别的姨娘折腾吴氏,要么就是吴氏得罪了大厨房。

这么想下去,听起来头一条的可能更大,可是在勤敏侯府里,三个姨娘实在没什么可斗的,谁也不得宠。

那就只能是后一条了。

可吴氏为什么会得罪大厨房呢?几人和张喜一样都是当下人的,不约而同地都先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原因——太久不塞好处了。

大厨房置办着二老和三位姨娘的膳,二老那边他们准定不敢搞什么鬼,也不敢求什么,油水便全从三位姨娘那儿走。细算的话,三位姨娘吃住都在府里,每个月的月钱全是自己的零花,给下人们塞点好处应该也不难。厨房又不会狠宰她们,稍稍意思意思就得了。

那吴姨娘被大厨房挤兑成这样,搞不好是有很长时间一个子儿都没给。这下问题就明显了——她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很少让下人出府买东西,那她的月钱花哪儿了?

几个人精互相一对目光就知道“哎,你跟我想得一样对吧?”,然后就开始想怎么办。

直接捅到夫人那儿去,他们觉得不合适。一来他们怕夫人觉得他们挑事,二来怕自己猜错了——万一他们猜错了,夫人大张旗鼓地去查吴氏,那多下不来台啊?

可前车之鉴又让他们不敢擅做主张去暗查吴氏,几人商量来商量去,商量了个折中的法子——想抓到点能坐实他们猜测的证据交给夫人,再由夫人拿主意。

然后正碰上吴氏又往外递信,小臧就好巧不巧地把信弄湿了。

周志才觉得他这事办得不错,就很大方地塞了一两的赏钱给他,让他买酒喝。小臧都没顾得上推辞,屋里就叫了人,周志才赶忙进屋听命。

叶蝉吩咐道:“我前两天正巧刚看完账册,账面上没什么不对的。你带人去吴氏那儿瞧瞧吧,问问她怎么攒出来的这钱。”

叶蝉想,若这钱真是她拿月钱攒的,那她就不管。虽然吴氏这样省吃俭用接济娘家让她有些不舒服,可拨给吴氏的月钱那就是吴氏的,怎么花她都管不着。

如果这钱还有别的来路,那就再说。

周志才带着人到了吴氏那儿,也没多废话,直接把吴氏身边最得脸的宝瓶押出去,二话不说堵上嘴先照着后背赏顿鞭子。在主子跟前得脸的下人都不常受这种罪,宝瓶基本上一见血就全招了。

周志才听她说完经过懵了半天,再带人进吴氏屋里一瞧,差点给吴氏跪下。

——他和青釉他们觉得这事是个事,只是因为府里不让这么偷偷摸摸往外送钱。可他原本以为这事不大,吴氏只是把自己的月钱送了出去,谁知道房里这么吓人!

“吴姨娘院子里的库房……基本是空的。”周志才跟谢迟叶蝉禀话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地抽搐。

“屋里不见什么陈设,入府前布置好的瓷器漆器山水画全没了。内屋的屏风也……也卖出去了。”

“伺候她的宝瓶说,吴姨娘的娘家人每一两个月都会想些要钱的名目,有时要一二十两,有时要三五十两,大多是吴姨娘自己拿月钱攒不出的数额。不过吴姨娘也没拒绝过,每次都想法子变卖些东西,把钱攒出来,然后用家书把钱送到娘家。有时跟门房说家书里有二两银票,有时就只字不提,门房也不敢细查她,就这么着过去了。”

叶蝉哑然:“那她总共送了多少钱出去?”

周志才低着头:“吴姨娘自己不记账,底下人也记不太清楚。宝瓶说林林总总加起来,二三百两总是有的,逢年过节有时也夹带些首饰之类的东西出去。”

叶蝉服了气了!

她完全能理解门房为什么不查吴氏,因为下人总归是外人,会从家里偷东西不稀奇。可吴氏在府里好歹有身份,勤敏侯府怎么说都是她的婆家,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别说门房想不到她会来这手,就是她这个当正房的都觉得新鲜。

不过门房的人还是不罚不行,得让他们长个记性。

叶蝉便说:“门房的扣半年俸禄,另外一人记二十板子。这回先算了,以后再出同样的事,一起打。”

谢迟一边听着元昕趴在自己胸口咿咿呀呀一边听她说话,听到这句不禁看了看她:嗯,很可以!

接着就见叶蝉有点迟疑:“吴氏那边……”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这事太奇葩了啊!想把钱都追究回来不太现实,那怎么办好?

谢迟思量着开了口:“给吴氏家里递给信,就说吴氏变卖府里的东西给了家里,加起来总共五百两银子。让他们月底之前把这钱还上,不然我休了吴氏。”

“……你等等!”叶蝉忙做阻拦,主要觉得月底之前还上根本不可能。但谢迟挥手就让周志才退了出去,然后抱着元昕一撑身坐了起来。

叶蝉看到他邪邪的冷笑:“别担心,看他们能还上多少。咱们留的余地小,他们就不得不赶紧筹钱,不然他们准定要讨价还价。”

谢迟心里很清楚,以吴氏的出身,一旦被侯府休了,想再嫁人可难,更不可能再嫁一户能像侯府一样让她衣食无忧的人家,她的家人势必也清楚这一点。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衣食无忧太难得了。他们单是为女儿的后半辈子想想,也得尽量多还些钱。

谢迟想好了,这钱不管还回来多少,都不再给吴氏置办家当——保不齐置办了她还会再卖一回。他回头把这钱捐给惠民药局去,几百两呢,花在刀刃上。

然则出乎意料的是,约莫十天后,叶蝉收到了吴家的回信,信的言辞倒是客气,但仍挡不住内容令人瞠目结舌。

大致的意思就是——钱我们没有,要休吴氏就休吧,要不你们卖了她换钱也成。

信里还附了吴氏的卖身契,吴氏的爹娘已经按完手印了。

叶蝉目瞪口呆,先在心里崩溃直呼这是开玩笑的吧?然后又一阵崩溃直呼接下来怎么办???

真卖了吴氏那不可能,有卖身契也不行。因为他们若把吴氏卖了和把吴氏逼死无异,吴氏这事儿虽然糊涂可恨但罪不至死。

可要是什么都不干,那谁知吴氏以后会不会接着犯糊涂?

叶蝉在凌乱中让小臧把信拿去吏部给谢迟看了,谢迟看完之后,神色也古怪起来:怎么还有这种人家……?

然后他琢磨了许久才那定主意,把信交还给小臧:“跟夫人说,直接拿给吴氏看,看吴氏这么说。”

小臧应诺告退,旁边正核对惠民药局过去半个月的账目的谢追抬起头,随口道:“怎么了?家里有事?”

谢迟摇头:“没有,侧室犯了点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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