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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逢春(上)(26)

作者: 桃桢 阅读记录

霍子戚一言不发地跟在花轿后不远处。冬日里黄昏溜得极快,眼瞅着天色将暗。

一直掩藏在路旁人群中的听松穿着与霍子戚相同的衣裳。霍子戚与他视线交换,一个闪身,两人不动声色地转换了位置。

听松上前快步走至花轿旁,对着轿窗内低声递话:“小姐,一会儿大乱时,您随我一同前往郊外的城隍庙,少爷已经打点好了。”

冯锦舒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多问其他。

与此同时混进人群的霍子戚正赶回冯家,方跑了几步,便听得三条巷后的李家府邸传来一阵轰鸣。

他猛地停下脚步,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可他很快便发现了异样,周围的人群并未手脚大乱,神色也并无半分异常仍旧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

他疑惑地回头一望,只见远远半空,爆竹升天,炸开的只是普通礼花!

他当即明了,叶锦书并非真心协助他。昨夜他在仓库里磨蹭时一定暗地里动了手脚。

霍子戚目色一黯,好在他早有准备,握了握披风斗篷内坚硬的枪杆,毅然决然地改变方向,奔向李府。

他要亲手了结他!

夜色下降的刚刚好,空气中俱是爆竹燃放后刺鼻呛人的气味。

此时李府内众人都欢呼雀跃地站在玄关守望着大门口,等待着新娘子的到来。

人声鼎沸之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身后的房顶上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霍子戚藏在悬山顶后,以脊顶为基座,雷厉风行地从披风下抽出一把长管鸟铳,里头弹药的配剂充足,纯度极高,一枪下去必能将穿着大红喜服的李定达打得脑浆迸溅。

他深吸一口气,轮流展了展双掌,活动十指关节后,才稳稳地托起鸟铳。

他眯起一贯漂亮的桃花眼紧盯着照星,只是这回眼中并未展露一贯奕奕神采,只有阴冷无比的杀气。

一阵怪风刮的极乱,他的发丝随风飘动起来,时隔遮挡住视线。

大红灯笼在房梁下摇摆,红光闪动。风烛摇曳灭掉了一盏,顿时视线暗了许多。

他选的地方倒好,既掩人耳目又恰好能看见李定达露出的头颅。

只见他将枪口对准李定达鬓边的脉搏,食指攀爬至扳机处,正要扣下时,身后有人说话了。

“非杀他不可?”

霍子戚心惊,警戒地四处探去。在脚边不远处看见一双幽幽的双目。

那人正踩在围墙上,以他的身高只能在这屋顶上露出一双眼睛。

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叛徒。霍子戚心中有气,也没空在这关键时刻跟他废话,连忙重新对准照星。

叶锦书费力爬上屋顶,伸展腿脚的样子有些滑稽。他站在他身后,拍着衣摆上蹭到的墙灰,像唠家常似的提起:“李定达非死不可的理由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贪污纳贿,戕害忠良吧。”

霍子戚冷冷道:“就这两点还不够吗?”

叶锦书轻薄又平缓地说:“我的意思是,于你而言,应当还有旁的理由吧。譬如说用来掩盖冯氏夫妻的死……”

霍子戚猛然回头,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锋利的像一柄利剑,恨不得当场剜下他二两肉来。

他咬合着上下两排的皓齿,挤出几个阴寒的字眼:“你知道了?”

叶锦书脸上仍云淡风轻,坐在他脚边,絮絮说起:“你曾说你前去江州卫所送票据单子时,不知情地为李定达通风报信了一回。可后来我听听松说,自今年春天起,担当与军火营联络之责的换成了冯氏身旁的丰岁。

照理说主仆二人合该口径一致。听松自然不会自作主张替你撒些不必要的谎。

换句话说,若听松言语属实,那你从头至尾就没有在王珍一案出现过,那所谓李定达要杀你灭口的动机便流于空话了。可这样一来,那矿场小希意外死亡,是谁一手造成的呢?”他顿了顿,故意磨蹭着不继续下去,待看对方神色变化。

霍子戚眼眸流转,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只是脸上并无显露半分局促。

叶锦书信手掀起手边一块砖瓦,一面左右摆弄,一面继续道:“顾耀祖?他亦没有杀害你的动机。他身为江州卫所千户,领兵千人,身后背景强大,何必与你一平民小卒过意不去。

他接手江州卫所军火营的事务应当是从盛军班师回朝后,今年的春天开始,毕竟先前他置身战场没这个功夫当这个闲差。而你们二人是否见过面都未可知。因而只剩下一人了。”

他举眸看向他:“是冯氏,对吗?冯氏要害你。”

14、真相

霍子戚若不是手持鸟铳,必得为他鼓掌称赞。只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趁着夜色未浓,视线不受大碍,果决提枪,对准李定达的后脑勺,扣下扳机的同时警告叶锦书:“别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