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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锋[竞技](227)

红衣像在燃烧,火舌舔舐身躯,大地是隆冬般洁白的冰面,音乐里,最终章,作为春天祭品被选出的少女舞蹈直至死亡。斯特拉文斯基创作这部作品后给朋友写信时曾坦然说道:“这个少女必须自始至终在舞蹈,我不允许她有一小节静止。”

直至死亡。

这是所有人见过的在冰上最激烈的联合旋转,从蹲踞姿态至半立躬身,肢体像是被极近癫狂的音乐挤压撕扯至如此扭曲,最终直立成一条笔直的线,人类的全部特征在高速旋转中模糊成一团猩红的残影,仿佛终于融化于真正的火焰。

而火焰起始于黑暗,熄灭于黎明,朝阳升起,祭祀结束,音乐在最高音里戛然收拢消失,轰鸣的掌声完美的衔接了亢奋演奏的尾音,安德里安已经在结束动作凝滞了十秒钟,很久很久,他才重新松弛回真正的自己,找回呼吸一般距离咳嗽和【喘】【息】。

他是真的开心,笑容灿烂执行四面礼的规则和礼节,只是当看到场边的吉乌斯教练时动作停滞,很快,安德里安滑向自己流泪的教练,紧紧拥抱住这个对于自己来说犹如佳吉列夫之于尼金斯基一般的女人。

直播镜头推得很近,近到能看清此时拥抱的师徒二人幸福激动的表情。何焕注意到身边的盖佐神情落寞,大概曾经某个时刻,他也像此时的安德里安的一样因为成功的节目拥抱住教练,以为自己的未来都将是彼时彼刻充满希望和挑战、荣誉和荣光。

可是如果真像传言一般,在兴奋剂事件后,盖佐被吉乌斯教练毫不留情扫地出门,为什么此时他又这样情感复杂眷恋多于恨意?

旁人大概不会开口,然而何焕却不是普通人。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盖佐。

“你真打算在这里听这个?”盖佐早就已经喜欢这人的脾气个性,一点不意外,目光还是几乎融化在直播信号里喜极而泣的两个师徒脸上,安德里安的自由滑分数已经打出,他们正在用掺杂泪水的笑容庆祝213.65的高分。

“这也不会影响我比赛。”何焕只是觉得如果盖佐不说出来,这会永远是个秘密,然而秘密有时候未必都是隐瞒起来更好。

盖佐觉得何焕这个小孩子真的古怪,有时候沉默到像个深隐的谜,有时候又恰到好处的话多,但他不知为何,却也真的就想在此时此刻将心中深埋多年的旧事重提。

“教练没有赶走我,是我自己主动离开的。”

他语气很缓慢,听得出来他已经很努力想要尽可能平静诉说。

“你不想因为丑闻连累同组的其他选手和教练的声誉,是么?”

“就算已经时过境迁这样久,我回来当教练,与当年旧事毫无瓜葛的你都会被舆论连累,更何况当年?我当然明白,吉乌斯教练一直挽留劝说,让我不要放弃,但我那时全部的心气和信念都被摧毁,又自我感动似的以为这样做最好,拒绝她的挽留和苦苦求告,一走了之。所以并不是教练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抛弃了我,而是我自己抛弃了自己。”

他们之间在这句话后出现了持续的沉没,盖佐去口袋里摸烟抽,但想到整座奥运场馆都是禁止吸烟,只能作罢。

“她可能还在生你的气。”何焕看着盖佐说道,“我不了解吉乌斯女士,但我有点了解教练们,如果是宋教练和我,她一定会一直气我直到她老了忘记我是谁。”

“这我当然知道。”盖佐一点也不想被自己的学生教训。

“但她也一定很想再和你聊聊,如果骂你也算是聊的话……对宋教练大概是这样,吉乌斯教练或许也是,骂完你,她大概还是不会对当年的事情的消气,但她一定会因为想念你和过去的时光原谅你,因为相比愤怒的心,美好回忆总是更加宝贵。”

盖佐看着一脸平静自说自话的何焕,一时竟有点恍惚,这是这个一贯头脑里只有滑冰和胜负的学生会说出的话吗?

但出于尊严,他还是假装不耐烦指了指屏幕,“看到没?一会儿你就要上去和他们你死我活了,别开导我了卫冕冠军。”

“只是顺口说说,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何焕倒是坦率,可他也死不会承认,转移一下话题可以缓解此时他的紧张。

要知道,他还没有在冰上见过刚才安德里安这样卓绝的表现,要是没有受伤,何焕一点也不会怕,大不了拼了,好歹过往战绩自己胜多,更有底气,可此时此刻并非从前,他悄悄在冰鞋里弯曲左脚的脚趾与弓起脚掌,回应他的没有疼痛,只有诡异的酥麻。

他此时也知道不该再多想,最后一组倒数第三个出场的尹棠已经在做最后的热身,再之后是埃文斯,然后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