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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69)

裴真抚摸那羽虫篆,道:“这是个孩子。”

他说得非常笃定,百里决明挑起眉,“怎么说?”

“第一个标记出现在桌角,第二个标记在窗沿下面,第三个在牛皮鼓的鼓面,第四个在黄铜镜镜面。”裴真道,“前辈没有发现么?这些标记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百里决明想不出来,“嘁”了声,“你说,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名堂?”

“求救标记若要让人发现,定要标在显眼的地方。如果是前辈,你会标在何处?”裴真问。

百里决明随便叩了叩墙,“这儿。”

“不错,”裴真比划了一下百里决明指的位置,“依照成人的身高,确然是与视线平齐的高处最为合适。然而我们发现的标记,无一不在低处。我们要弯下身,甚至要蹲下,才能发现此人的求救标记。”

裴真端详那笔迹,一笔一划,显得稚嫩朴拙。他道:“他年龄不大,至多十岁。”

一个孩子,怎么会进入黄泉鬼国?这个孩子是玛桑人,一定来得比他们、比喻家人和谢家人都早。在天都山还没有建立宗门的时候,在大宗师还没有发现地裂的时候,有个孩子被遗忘在这里,不知过了多少年。他的父母知道么?十岁不到的小娃娃彷徨在此处,该有多么害怕。百里决明叹了口气。

时至今日,这孩子极有可能已经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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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思考这个孩子,他们又盯着对面屋子盯了一炷香时间,这回两人都打起精神,绝不睡觉。然而他们似乎是看见了,又和没看见一样,因为对面的屋子眨眼之间就变了模样,到底怎么变的两人都没看清。裴真换了个法子,在门槛上面摆了张月牙凳。屋子再次变换,月牙凳在对面的一半凭空消失,他们握着剩下这一截陷入了沉默。

“看来是术法了。”裴真打破寂静,“前辈见多识广,可有什么头绪?”

这话说的,若他没有头绪,岂不就是孤陋寡闻了?百里决明憋了半天,尴尬地左右看了看,转移话题道:“裴真,先不说这个,你觉不觉得寨子太空了?”

裴真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同感。”

他们一路走来,发现个很不寻常的地方,就是这寨子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的。修这么多屋子,却空置在这里,只他们刚进的那个大屋坐了几具尸体,实在是很不符合常理。

“按你之前的猜测,阴木寨是给死人住的。”百里决明说,“可修这么大个地方,就给那么几个死人住,这几人面儿也太大了吧。”

人都哪儿去了?

暂时想不明白,百里决明放弃了,把灵犀刀扔给裴真,“反正寨子几乎是空的,屋子还老变来变去,我们弄出动静也无妨。劈屋顶试试,我轻易不能动用术法,你劈。”

裴真依言拔出刀,对着屋顶一劈,破出一道罅隙来。几块碎木板掉下来,溅起浓雾一样的尘埃。裴真眼疾手快躲在百里决明身后,掩住口鼻,身上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沾上。

百里决明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灰。嘴里一股呛人的灰尘味,恶心得紧。他吐了几口唾沫,恨道:“你小子倒是机灵!”

两人顺着梁柱爬上去,探出脑袋一瞧,竟然又到了一个小屋。按理来说他们原本在围楼的最高层,再上一层应该是屋顶才对,可他们没能出去,而是进入了一间新屋子。百里决明很泄气,折腾这么久,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一把老骨头还得跟着年轻人跑来跑去,他觉得辛酸,拖着手脚找了块地方躺着,打量这间屋子。

这里摆设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样,家什都挨墙靠着,箱笼和桌椅高高垒在一起堵住了正门,当中挤了一具拦门尸,门板被开出一条缝隙。一瞧便知道发生过事,地上很多脚印,破碗滚得满地都是,桌椅上有许多剑痕,全是打斗的痕迹。怕那拦门尸起尸,百里决明把它扔下了地板洞。

裴真用帕子抹去地上的灰尘,发现许多一种极细的兵刃砍出来的细痕。裴真让百里决明扫扫地,百里决明不肯起来。裴真无奈地摇摇头,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踩在脚底来回走动,将灰尘都擦了。灰尘擦完,地上的景象清晰许多,裴真在角落发现了一枚剑符。

符记是仙门独有的标记,各家符记样式不同,谢家用风符,喻家用剑符,袁家用金符,穆家用雷符,姜家用水符。抱尘山无渡和百里决明师兄弟则用火符,只不过他哥俩年纪大了,很少去各家走动,没什么人见过火符的样子。

剑符说明喻连海曾经来过这里,在这里放置了一面八角铜镜,看来这些碗筷是喻连海和他手下人用的。他们在这里生火休息,忽然间变故发生了,门外来了东西。这东西势必非常凶恶,连喻家的宗主都难以应对。一个喻家子弟大义凛然堵住门,给其他人逃跑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