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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236)

百里决明懵了,“你哼唧什么?”

“前辈管我做什么?前头不是说恨我入骨么?还要将我关在地牢里,教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裴真用后脑勺对着他说话,“现如今我病痛缠身,也算是遂了您的心愿。前辈不如趁早去找那穆小娘子去,你二人双宿双飞,裴真在天之灵保佑你们白头到老。”

这说的是什么话儿!百里决明气得呕血,怒道:“你说的没错,现下看你病怏怏的,大爷我惩治你别人会说我恃强凌弱。等你好了,我定要把你关进地牢里,让你好好尝尝被人折磨的滋味儿。等爷成亲,大赦天下,再把你放出来,让你沾沾爷的喜气。”

裴真这回是真的被百里决明气着了,为他寻肉身,为他盗莲心,要金子给金子,要巷子给巷子,成日陀螺似的滴溜溜围着他转。百里决明倒好,故意拿话气他,嫌他死得不够快!裴真捂着嘴咳嗽起来,越咳越剧烈,整个身子筛糠似的发抖。

百里决明被他吓着了,忙将他扶起来,轻轻抚他背,“裴真,没事儿吧,你别吓我!”

好不容易停了不咳了,掰开他手指看,万幸万幸,掌心没有血,百里决明松了口气。

“出去。”裴真沙哑地说,“我不想看到你。”

百里决明气得脑门疼,他向来养尊处优,从来只有他骂别人的份儿,何曾这么被别人下过脸?就算寻微耍性子,也不敢这样同他说话。死了五十八年,这还是百里决明头一遭。罢了罢了,这小子病了,不能同他置气。百里决明做了三下吐息,艰难平复心气儿,道:“别闹。爷累死累活看了你一晚上,你就拿这态度对我?不谢谢我,好歹别给我甩脸子吧。”

“你守了我一夜?”裴真终于肯看他了。

百里决明不自在地移开眼,鼻子里“嗯”了声儿,轻得几乎听不见。

“既然恨我,何必守我一夜?”裴真却不领情,“前辈同我是什么关系,不过一同睡了几夜觉的陌生人,我的生死与前辈何干?”

这个小王八羔子,百里决明被他气得差点儿直接超度。他呲哒起人来简直像刀子,一句“陌生人”,直往百里决明心窝子戳。百里决明又做了三次吐息,咬牙道:“也没那么恨你。”

话儿说到这份儿上,按着师尊的倔驴性子早该炸了。没成想人没炸,还软和了些。裴真稍稍有些惊讶,侧过眼眸睨他,“哦?没那么恨我,是多恨我?”

百里决明别过眼道:“想把你关进地牢囚着那么恨。”

他的话儿软了,却仍梗着脖子,不看床上的裴真。对着晨光瞧这家伙,抿着嘴,一副服软又忿忿不平的样子。

倒也可爱。

心头堵着的气消散,裴真缓缓笑开了,清淡的笑影儿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扩大。

“想怎么折磨我?何必等以后呢,现在就来吧。裴真保证,任前辈施为,绝不反抗。”

日光笼着裴真的脸庞,他的脸颊敷了层金粉似的。他就是个妖精,每一缕眼波都长了钩子似的,勾着百里决明的心弼弼急跳。又勾他!百里决明很生气,道:“你以为我不敢么?就怕你身子弱,受不住。”百里决明噌地一下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转身要走,袖子却被裴真扯出。扭过脸,那小子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我想要沐浴。”

百里决明想起之前的父子浴,耳根子的红一下子扩散在脸颊上。

“你你你你……你沐浴,关我屁事。”

裴真托着他的手挨着自己的脸颊,“我身子没力气,前辈抱我去。”

“你真把自己当少爷了?爷凭什么要伺候你,滚蛋。”百里决明抽出自己的手。

“那便唤初一抱我,”裴真慵懒靠在引枕上,“就是不知道前辈舍不舍得旁人碰我。”

“你!”百里决明一口气儿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下真被他拿住了,百里决明忿忿去唤鬼侍,要他们倒水。热水注满红漆浴桶,裴真背过身把衣裳脱了,细腻的绸缎料子沿着小腿肚滑下去,日光像细细的金珠子,滚落他白皙的肌肤。那景色有温度似的,烫得百里决明的眼睛发烧。死死压抑住心头的躁动,百里决明把裴真抱起来,这小子身子高挑,腰骨却软得紧,抱在怀里别样舒坦。百里决明不敢用手碰他,手掌抓握成拳,让他的背部和膝弯靠在自己的手肘上。

轻轻把他放进浴桶,百里决明闷闷道:“你洗吧,洗好了叫我。”

“前辈帮我搓背。”裴真递给他巾帕。

真把他当佣人了!百里决明怒道:“自己搓!”

“初一。”裴真扭头唤。

“闭嘴!”百里决明接过巾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