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泡沫(5)

林兮脸红到了脖子根。怕秦妍看出来什么，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

秦妍对她说，你今晚就睡在陈默卧室吧，床上的东西都是我刚刚换洗过的，林兮脸一阵红一阵白，轻轻地点点头，内心早已欣喜不已。

夜很静，林兮悄悄溜下床，打开台灯，《资治通鉴》还是那么刺眼，好像三月底那天陈默的眼神一样。林兮努力地回忆着那个午后的点点滴滴，陈默转头的一瞬间目光好像从她身上扫过，但并没有停留。如果他看见林兮却波澜不惊，或许他早已认不出她的样子了？又或者他根本毫不在意这个黄毛小丫头。这样的假设让林兮痛心不已。她躺在陈默的床上，闻着被子里阳光的味道，心里时而甜蜜，时而矛盾又苦涩。

第5章 别离

夏日的骄阳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印记。林兮在日复一日的习题集中进行着最后的冲刺。她没有勇气再去“天堂”，也不愿回忆起遇见陈默那天的点点滴滴。她在陈默面前仅有的一点骄傲与矜持，也在患得患失中荡然无存。毫无防备的喜欢，几乎让她措手不及；而尚且没有结局的感情，更是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与挣扎。

中考如约而至，还算正常发挥的林兮步伐轻松地走出最后一门学科的考场。父母带着她去了外公的墓前。她呆坐了许久，一直到夜幕降临。所有孙辈之中，外公从没掩饰过对她独一无二的偏疼。而林兮待外公也非常亲厚，她时常回忆起小时候外公在桂花树下为她梳辫子的情景，那是父亲都从未有过的耐心与温柔；外公病危的那段时间里，林兮每周都会守在医院，久久不愿离开。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因为担心外公的病情而绝望地哭出声来，但当着外公的面，她总是微笑着陪伴左右。其实林兮一开始就对外公去省城做手术的说辞产生了怀疑，但她不敢去证实，她没有勇气去接受外公已经离世的事实，故而宁愿骗自己去相信父母的谎言。至少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幻想等待外公有一天会回来。而此时此刻，墓碑上的名字打破了林兮最后一丝幻想，让她几乎万念俱灰。

林兮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为了方便她念书，林兮父母决定搬家到城东去。虽然与旧住所的距离只有20分钟的车程，林兮却前所未有地失落。即使暂时没有机会站在陈默的身旁，但生活在他家的楼下，至少可以时常听得见他的消息。她甚至害怕这20公里的距离会让自己的生活与陈默从此再无交集。

可是人生，不就是由一场场别离编织而成的吗？

犹豫多日后，林兮还是选择不动声色地离开。打包行李时，她特意支开母亲，将陈默的照片和送给他的毛笔放在一个精致的礼品盒里，小心翼翼地包装起来，放在箱子的最底下。她不知道陈默此刻在哪里，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另一半。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共同的好友。仅有的维系，就是楼上独居的陈母。她没有勇气再从秦妍的口中探知一二，索性留了张字条后，就跟着父母离开了。“秦阿姨，我考到第一中学了，搬家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区，以后的周末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林兮。”

秦妍下班回来看见林兮留的纸条后，内心有些失落。孤零零的人总是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些许欢声笑语，林兮的离开让她少了很多陪伴与温情。但人生路上，来来往往的哪个人不是过客呢？每个人不都是形单影只地来到这个世上，又一丝不挂地独自离去。自己的伴侣尚且会背叛自己，父母子女也无法一直相伴，更何况一个萍水相逢的邻居呢？

在这个高手云集的省重点中学，林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新学校的教学进度很快，每天夜以继日疲惫不堪的复习和预习才能勉强跟上老师的节奏。她愈发瘦弱，内心也有些低落。但面对尚未可知的前途与未来，她只能选择负重前行。青春尽管美好，却也充斥着无数的苦涩与无奈，最无能为力的年纪躁动着虚无缥缈的幻想，忽而踌躇满志，时而又妄自菲薄。

一个月紧张的校园生活转瞬即逝，国庆节小长假如期而至。身心俱疲的林兮拿着陈默送的毛笔在字帖上慢慢地临摹着，她的脑海中无数次纠结着自己在陈默心中的位置，却没有勇气拿出一丝行动去求证。

她打车去了老房子，昔日熟悉的环境此刻却让她脸红心跳，她想去陈默家拜访，站在陈默家门口，抬起的手悬在空中片刻又放了下来，如果说以前是邻里之间的串门走动，那么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在陈默家里。她不希望任何人知晓她倾慕陈默的事实，哪怕是陈默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