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三十三日(2)
“好!”她的声音中有种绝望透出来。
“别怕小姑娘,也有可能只是重度脑震荡。”
她在打120电话时,接线员告诉她可能是脑溢血了,千万不能随意挪动,尤其是不能搬动他的头。
事实证明,那只是医生为了稳住她下楼的脚步而说的善意的谎言。上了救护车,医生当即抓了他的脚趾扎针放血,这是脑梗或脑溢血的急救措施。她的眼前忽然白茫茫的一片,中学老师倒在讲台前再没醒过来的往事涌上心头。
人被推进CT室。
她打了个电话给公婆,那头号啕大哭。时间早上六点整。
人被推出CT室,医生说可以肯定是脑溢血,脑干大出血,中线移位严重,极有可能会成植物人。问她还手不手术?
她又给公婆打了电话。那头老两口已坐上长途汽车,即使路上不堵,也要晚上才能到。
“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婆婆只会哭了,公公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
她接过医生的手术通知单签了字,然后又在病危通知单、手术告知书上签了字。
转身便看见丈夫的脑袋被剃得凹凸不平,那剪头的汉子朝她伸出一手:“理发钱,50块。”
五块的钱的手艺都不如!
但医院有时候像屠宰场,切割的不仅是人的身体,还有你的精神与钱包。她掏了张50块的钞票给那人。
医生过来解释道:“目前这个状况下的大出血不能进行开颅,先微创抽出些积血,然后给化淤的药物。24小后如果化淤效果不好,则要开颅取血块了。”
“好。”她努力装得很坚强、冷静。
人被推走了。
她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给表姐打了个电话:“请假陪我一天吧。他病危在抢救”。时间不过才7点钟,天刚刚亮,还不算明亮。
她表姐赶到医院时,她正平静的坐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手术通知的屏幕。
9点钟,人被推了出来。上了呼吸管,头略朝一边侧着,让那微创打孔的位置不被碰到。
医生向她举起了一个袋子:“只抽出了5ML淤血,颅内减轻些压力后再给化血块的药。”
她问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脑内出血不同于内脏出血,超过五分钟便会有细胞死亡且不可逆转,目前最乐观的情况就是偏瘫。从目前抽血的情况推断,在你发现之前他至少倒下有半个小时以上了;且他出血的部位很不好且量过大,现在还活着已是奇迹。”
“接下来我们能做什么?”
“是你能做什么。不论是否有生机,这个过程很难熬,老人那你要处理好。”
她听明白医生的话了。她在给公婆打电话的时候医生就在她身后,知道丈夫是独子。结果再好,于这个家庭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这么些年的职场折磨,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哭的女人。她的心理暗示在救护车开来医院的路上便形成了。从此,她要撑起一切。所以,她一定要是最坚硬的那个,哪怕是装,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半分的软弱与脆弱。
“好,我明白的。”
人被推进了ICU。护士告诉她每天下午两点到两点半是探视时间,其余时间不用留在医院里。
她找了个楼道里的位子坐了,捂着肚子佝偻着腰。表姐问她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医院里人多环境差的。
她摇摇头。
一个多月前,一个已经成型的婴孩离开了她的身体,现在的她并没有从那场亏耗中走出来。
早上随着医生一路奔跑的时候,所有的内脏像被人拽着,又疼又坠的都要扯脱掉了。这会停下来,她感觉自己多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休息了一会才想起没有给公司请假,她分别打电话给丈夫和自己的部门领导。
电话那头冷冰冰的,没有表示任何的慰问或关切,让她全然感觉不到这是服务了近十年的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
五年前,我即将离开前东家去另外的城市时。好友与我一起喝了一个告别下午茶,顺便讲了她自己的故事,这个故事其实是《遇见就好》的前篇,一个我想知道但没有勇气向她了解的前因。
记录的基本是原型,也许看的时候会觉得人性冷血、沉重且世俗,不像平常小说那般美好。但我不想将这个故事写成小说,生活就是生活,如此现实又如此残忍;人无完人,冷漠自私也许皆情有可原。
生不单指活着,也指活着的人;死也不止是死别,还有死去的人心。
第2章 病友
午饭是表姐叫的外卖,她俩就在楼道里吃的。
她才扒了几口,饭便被人打掉了。抬头一看,一个凶悍的女人站在她们面前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