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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戏真做(23)

谁知道,陆既明想也不想,仿佛一刻也离不开他:“让秦雁去就行。”

就这样,沈馥 “被迫” 留在醇园里照顾养伤的陆既明,他心想,希望沈令仪能察觉到蹊跷,早早准备好,这平洲不是个久留之地,陆既明也不像他开始想的那样,不是个善茬。

他反复地想,将那日的记忆来来回回捋了一遍又一遍,回忆着,陆既明脸上是否有惊慌和害怕,那日是意外还是陆既明的意料之中。那个偷袭被打死的人,到底是他误打误中打中的,还是陆既明瞄准的。

想来想去,连梦里也在想。

那日的场景,在梦里更加清晰了,那个被打中的人仿佛就近在咫尺,迸溅出来的鲜血洒了他一头一脸,他猛地惊醒,满额是汗,后知后觉地想到,他杀人了。

他杀过人,沈馥说服自己,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

黑暗中,躺在他旁边的陆既明动了动。

陆既明伤还没好,不应该俩人睡在一块儿的,怕压着伤口,但陆既明偏偏不同意,非要拉着他一起睡。沈馥开始还觉得,在醇园里,陆重山的眼皮底下,不应该这么出格,但陆重山除了每日派人来问陆既明的伤势之外,别的都没管过。

于是也就一块儿睡了。

睡在陆既明旁边,沈馥总是不踏实,就像今夜,惊醒了之后,睡意全无。他转过头去,差点吓得叫了出来,陆既明居然也没睡,侧着身,撑着脑袋正在看他,目光炯炯,好似夜色里的夜行动物。

“做噩梦了?” 陆既明说道。

沈馥看着帐顶,说道:“没,睡吧。”

陆既明倾身过去,柔软的嘴唇蹭到沈馥的下巴,一点点又蹭到了唇,张嘴含住。唇舌都温柔,沈馥却无心应付他,伸手想推,又顾忌着他的伤口。

房间临湖,洞开的窗户传来水波拍岸的声音,被褥和衣料摩擦,窸窸窣窣地响。沈馥的睡衣下摆掀了起来,陆既明把手放在他柔韧结实的腰上,声音轻轻的,如情人耳语:“我的伤好些了,过两天就回听雨桥那边去,你也回家一趟,收拾点东西......”

沈馥精神一振,垂着眼掩去情绪,应道:“好。”

陆既明仿佛很开心,声音里都带着笑意,窸窸窣窣地在沈馥的脸上轻吻,一直吻到眼睑。他说:“多收拾点儿,搬过来住吧。”

沈馥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嘟哝了一声 “困了”,转过身去睡了。

陆既明呼吸渐渐平缓,似是睡着了,沈馥却觉得有燥火烧心,心脏突突地跳,睡不着。他掀开陆既明横在他身上的胳膊,翻身下床。他脚步轻轻地出了房间,去到庭院里。湖边有夜风吹来,满天星辉,倒映在水面上,又随着水波曳动而散碎飘开。

醇园很大,一眼看过去看不到边。

吹着夜风,沈馥觉得没有那么气闷了,顺着湖边一路走,上了闸亭,极目望去,醇园处处都已经熄了灯,到处都黑漆漆的,只有远远的一处,有细微的灯光,不是电灯也不是风灯,随风摇曳,应该是灯笼,不知那是哪里。

“你知道那是哪儿吗?”

沈馥吓得差点就骂了粗话,回头一看,是披着衣服跟在后面的陆既明。没有一点儿声音,沈馥腹诽,这陆既明如今怎么跟鬼似的,吓人得很。

“不知道。” 沈馥没好气地应道。

陆既明倚在闸亭的栏杆上,说道:“那是我妈以前住的地方。”

沈馥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朝那风中摇曳的一点火光看去。陆既明的身世人人都知,他父亲是陆重山的独子陆鹤鸣,陆重山是个兵痞子,养出来的儿子却是个儒将。娶了严一海的大女儿严攸宁,但夫妻两人都已经死了。

陆既明自顾自说道:“我妈从北边嫁来,我爹怕她惦记北方风物,特意为她修葺了院子,俱是北方样式。知道我为什么叫‘既明’吗?是《楚辞》里的,‘月皎皎兮既明’,他说第一次见我妈的时候,竟不知月与人孰美。”

沈馥听住了,他竟不知是个这么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

陆既明却话锋一转,冷冷地说道:“但是她死在那个院子里了。”

再看过去时,那点摇曳的光变得鬼气森森起来。沈馥被凉凉的夜风吹得一抖,说道:“有点儿冷,回去睡吧。”

陆既明耸耸肩,漫不经心地揽着他的后背,带着他往回走,边走边笑着说道:“你别再偷溜了,醒来找不见你,吓我一跳。”

语似调侃,却说中了沈馥的心事,他免不得心底一沉。

过了几日,陆既明果然收拾东西回听雨桥的陆公馆去了。他伤还包扎着白色的绷带,衬衣扣子只能扣一半,外套搭在外面,秦雁开另一辆汽车送沈馥回沈家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