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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戏真做(16)

能和陆既明混得近,孟三也是个纨绔,他自认是个寻花问柳的好手,每次宴请陆既明总要“叫条子”,也就是召妓陪席。他使人送来一本花名册,自上而下地看,一个个评头品足,这个腰条软,那个嘴唇香,他能洋洋洒洒从头说到尾。

沈馥在旁边听着,只觉得他烦人,干脆离了席,倚在窗边吸烟。

不过一会儿,孟三真的召来了几个女妓,莺莺燕燕地围了一桌。她们知道陆既明不好女色,但也知道他手松,也赶着给他倒酒献殷勤,不过一会儿,陆既明两手上戴的戒指和腕表都送出去了。

沈馥在旁边冷眼看着,一阵风吹来,窗扇被吹得撞了撞窗框,“砰”的一声。

陆既明闻声忙站起来,凑到沈馥身边,回身朝席上的人说道:“不喝了,有人要恼了。”

沈馥抖了抖烟灰,笑道:“你要喝就喝,拿我当借口干什么?”

“我又没说是你。”陆既明笑着,把他手上抽了一半的烟抢过来,烟蒂上还有沈馥留下的浅浅齿印,陆既明毫不介意地就着他的齿印咬住抽了两口,嘟哝着说道:“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一听抽抽。”

沈馥不理他,说道:“麻烦。”

孟三在那头突然说道:“既明,你们家老爷子是不是去年新近娶了个姨太太,好像......好像姓杨......”

陆既明随口应道:“好像是吧。”

孟三嘿嘿一笑,说道:“你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临老了还是有点儿不中用啊,姨太太都耐不住了要打野食。”

他嘴巴里就没个干净的,沈馥瞅了一眼陆既明,见陆既明似乎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起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孟三往后靠在椅背上,左右各搂了一个,洋洋自得地说道:“全平洲就数我们瑞福祥的旗袍裁得最好,但再好的衣裳,也得配上些好的促销手段才行。最近咱们开始送货到宅了,挑些高壮俊俏的年轻男人去送,给你们醇园的杨姨太太送得最多,一个月就裁了五六次衣服。”

陆既明问:“次次不一样的人?”

“都是同一个,我见过,小白脸一个,名字也带些脂粉气,好像叫什么什么香的,”孟三睃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沈馥,笑道,“还没沈少爷长得好。”

沈馥听他放了一天的屁早就听烦了,板着脸,谁知道他还没发作,陆既明就先发话了,似笑非笑地看向孟三,吐了口烟,说道:“嘴巴放干净点。”

孟三忙抬手告饶,沈馥碾灭了烟,转身出去了。陆既明忙跟在他身后一块儿出去了,冬末春初,乍暖还寒,抬眼望去,落雁滩上还是一派萧瑟。

“别生气,”陆既明说,“等开春回暖了,带你来猎雁。”

沈馥说:“我不会使枪。”

“这有什么,”陆既明插着兜立在旁边,笑道,“带几个好手来就行了,我再训两条猎犬,包你满载而归。”

等落雁滩上水草初丰,章振鹭也回到平洲来了。他伤势颇重,被抬着回来的,但好歹还活着。陆重山直接把他接到醇园里,请最好的洋人医生来给他看伤。长途颠簸之后,伤势愈合的情况不算好,但幸好天气不热。

章振鹭的母亲王氏伏在床边呜呜哭,章燕回立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陆重山听得烦了,抬手让她出去,她出去之前还抹着眼泪让陆重山给章振鹭作主,言下有意。章振鹭躺在床上,挣扎着要坐起来,陆重山说:“你就躺着,当心伤口裂开。”

章振鹭脸色煞白,说起话来还是虚的,他说道:“叔公,在回程的路上,还有歹人意图害我。”

“人可抓住了?”陆重山坐在床边,手里转着两个油亮亮的核桃。

“没有,让他跳车逃了。”章振鹭咬着牙说道,“这次定是冲着我来的。在豫北那次还能说是严一海捣鬼,回来的路上遇袭,那必定是内鬼。”

陆重山不动声色地问:“那按你说,是谁?”

章振鹭忿忿叫道:“叔公......”

恰恰在这时候,陆既明推门进来了,陆重山早就叫人去接他回来了,他施施然的,这才来,进来了也没见有一点儿担心的意思,仿佛是来游花园的,比游花园还悠闲三分。章振鹭神色阴沉地看着他,陆既明笑道:“怎么?表哥出去一趟,好不容易回来,不认得我了?”

章振鹭皮笑肉不笑,说道:“你是希望我回不来吧。”

“好了别说了,”陆重山说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振鹭,你表弟还不懂事,你以后还要多多扶持他,别窝里先斗起来了。”

章振鹭咽下话,陆既明也不说话了,哼了一声,屁股都没坐热,转身又走了。他才出门,就听到里头章振鹭说道:“叔公,这回我遇袭,多得我的副官拼死救了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