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锦权之下(3)

作者: 吃一口笨蛋 阅读记录

一道内官声音响起:“郡王言重了,待贵女调养了身子,再去京不迟。至于日程么,奴才往京传书一封,禀告天子即可。”

郡王叹息了一声。若鸢后来才知道,这位内官名叫梁五,是陛下身边的宠臣,后来又是如何放了一把火,要与她同归于尽的。那夜火光冲天,像战火绵延着,乱哄哄的直熏墨色的天穹,好似要把天也烧开了。

侍女们换上了雪后的新装,站在小凳上用厚厚的笤帚扫去廊檐上的积雪,满院飘零着点点的粉雾,一片寂静。若鸢裹着大氅,脸色通红,喜云忙忙迎她进了屋。她咳着嗽,喜云就将茶盏递上,热腾腾的一碗清茶,嫩叶浮着,好似一汪从田间舀来的清水。若鸢却越咳越厉害,谁也不知她这病到底几时好,却像愈发严重了一般。

若鸢只是每日在满脑糊涂中入睡了,头又昏又胀,仿佛要一辈子这样睡下去。

第2章 旨意(二)

若鸢因着风寒在病榻上缠绵了数日,内官也早已回京了,只剩一名女官留在郡王府中,侯着她是生是死作为禀告。她在炕上咳了又咳,有时滴水不进,人人都道她是不愿嫁与庄亲王受罪,这病生得确是时候。女官成日在府中招摇过日,仗着皇威使唤仆从,动辄役使夫人的丫鬟。自天子擎继位后,大削各郡国势力,多层分封。如今的各郡国已如笼中之蝶,并无实权。女官们正是看中这点,才敢作威作福。

京中传信数封,若鸢的病症却不见好转。情急之下,庄亲王派来一名御医来查探,确是风寒无误,又开了几剂药,其余不再多言。御医藏住了不说,其他人也知道,若鸢如今的境地不止有风寒作祟,实则是心病使然。

日子渐渐暖了,阖府上下却都不安宁,笼在一片人心惶惶之中。席白氏每日以泪洗面,郡王不曾另纳侍妾,她膝下只有一男一女。大儿子席巩长大后有志于天下,刻苦读书,勤恳务公。若鸢自小由她亲力抚育,事无巨细。郡王又是随和之人,对机灵如兔的独女呵护有加。而今世事无常,天子昏聩,不进臣言。如若鸢未缠绵病榻而终,只怕也会燃在京中无声的战火中。

内官梁五临走时,言语中暗暗提点着,似要郡王力挺庄亲王夺得天子之位。郡王默然无语,梁五心道好生无趣。

若鸢的眼皮不知为何却肿了,席白氏捂着她的手在心窝里,戚戚地哭着。她却未想,若鸢会落得这般。

夜里春风微冷,月上枝头。拱门下三三两两的侍女微声议论,提灯晃着,弱弱的烛光透出来,院里静谧得好似一只精雕细琢的鸟笼。

又过了几日,京中来报,准许若鸢带病入京,住在阁中由太医院辅以调理。当晚席白氏泪眼婆娑地跪在青砖地上,恳求郡王寻个替身送入京中,留若鸢在土生土长的这片地上一个安宁,不愿女儿死在他乡。

郡王紧锁眉头,眼中似也有泪花。然而君命难违,只当若鸢时运不济,便葬在京中也罢。再说若是寻了个替身,又能瞒天过海到几时呢?只怕到时陛下若是心中生疑,阖府上下都不再有重见天日之时。

遥想当年为她取名时,是想愿她像纸鸢一般随风而过,永远无忧无虑,永远听到的都是欢声笑语,可惜如今来看,竟被这样的插曲破灭了。席白氏和郡王都不说,实际上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权利的漩涡要把他们吞噬掉。

临别前,若鸢却突然容光焕发,竟能自如行走。女官搀扶她上小轿,她却定定地站住,“扑通”一声跪下了,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席白氏、喜云、柳青等女眷早已泣不成声。女官冷冷笑着,心道:“又不是白事,这般悲情何苦呢!”郡王扶着席白氏的肩膀,细声劝慰。

若鸢朗声道:“爹娘切勿担忧,若鸢去京后便传信回来,届时见字如晤。”说罢利索地打了帘子,决然进了轿辇。

若鸢裹着厚重的大氅和女官挤在小轿里,暗暗想着:莫非我抬进亲王府时也只配坐这样一顶破烂的轿子?想着便冷笑了。

轿辇后头,席白氏嘶哑地喊着“若鸢、若鸢”,风声呼呼吹来,绸帘翻飞,洋洋洒洒地吹散了席白氏切切的唤声,若鸢却未掉一滴泪水。女官笑道:“若鸢姑娘的病离了家倒眼瞧着好了,许是思乡病来得早了些。”

若鸢垂眼,土路上的疙瘩包颠的马车直晃,嗓音暗哑:“是了,许到了京中,染了贵气便好了。”

马车仿若不要命般辘辘的急急的赶着路,女官伺候她用囊袋喝了水,在糕点盒里取了几块芙蓉糕,送到她嘴边轻轻呷了一口。几日里,马车穿行于官道上,一路奔驰。忽觉速度稍缓,打眼一看,原是到了高耸的城墙外。她望着那近于森冷的石头堆砌起来的城墙,真觉得京城是这般遥不可及,不禁打了个冷颤。女官微微指点道:“正在入城呢,姑娘稍等片刻。”

上一篇:克制他的女奴 下一篇:青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