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山海爱豆娱乐有限公司(184)+番外

可是他不能再没有爸爸。

虽然爸爸变了,变得陌生,甚至有些可怕,但是爸爸依旧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因此小小的傅桓郁怀揣着内心的忐忑,战战兢兢地试图靠近傅俨的身边。

遗憾的是——

傅桓郁需要傅俨,傅俨却似乎并不需要他。

不论傅桓郁如何安慰,如何关心,如何哭泣,傅俨仿佛根本看不见傅桓郁的存在,听不到傅桓郁的声音。

——就好像,傅桓郁才是那抹幽灵。

傅俨只日复一日地抱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相册,手指颤抖地抚摸着相片中他妻子的脸颊,日夜颠倒,三餐忘食,不顾工作,就连他们夫妻俩一起打拼下来的公司都快要崩盘。

而傅桓郁愕然,崩溃,吼叫,大哭,难过,失望,沉默。

在这长久的黑暗与潮湿之中,他的话渐渐变少了,似乎再没有什么值得他开怀大笑的事情。

在父亲永恒不变的背影之下,他的世界渐渐变得很安静,静到像是一潭死水。

当同学围着他,关心着他时,他托着下巴,垂着眼,心中没有丝毫的情绪。

当老师欲言又止,试探地问他们家现在是否能够接受家访时,他平静地回答,家中也许只有一位保姆能接待老师。

当他一个人坐在桌边吃饭时,他听到了楼上保姆呼唤他父亲的声音,最终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当他在一楼尽头那间小书房做作业时,房间被傅俨猛然闯入,而他被傅俨掐着脖子疯狂地问“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去找慧慧好不好”,最终被冲进来的保姆扯开。

——他跪在地上,咳得心脏都仿佛要咳出来,而傅俨只朝他哭喊“我们一起去死”!

傅桓郁只垂着头,漠然地接收着一切。

当他再看到楼梯拐角墙面上那副他母亲亲手画的《父子》水彩画时,他甚至觉得这像是一个诅咒。

画作中的父亲像是在笑着哭,像是在笑着痛苦,亦像是在笑着狰狞。

傅桓郁再也看不懂那副画作中的笑容,他也变得看不懂别人的笑容。

他甚至开始不懂周围人,觉得一切都是那样陌生。

“……这大概也是后来我会去演戏的原因?”傅桓郁轻声道。

他曾经尝试过。

当他恍然意识到这自他十岁开始便降临到他世界里的黑暗几乎侵蚀了他的整个人,而他也已经快被这种黑暗拽入深渊时,他曾冷静地思考过,是任由自己沉坠下去,还是挣扎着爬回岸边。

他想再试一试——

因此当星探找上门,递给他名片时,他漠然审视片刻,接了过来。

他开始扮演。

扮演一个幼时的他曾经想象过的长大后的自己,对谁都是温柔,有礼貌,开朗,又君子。

他也扮演过警察、律师、乞丐,亦或市井小民。

警察是沉着稳重的,律师精明而又冷静,乞丐贼头贼脑,非常机灵,市井小民刁钻却又有情义。

他试着去感受各种各样的人与情绪,他也曾偶尔漫无边际地想过,也许只要他学得够多,感受得够多,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理解他的父亲。

可惜,他失败了。

他父亲看似走出了妻子去世的阴影,回归了工作与家庭。

但他父亲依旧那么遥远。

他不明白父亲在想些什么,他觉得父亲的笑容非常虚假。

就连偶尔的关怀,都显得如此虚弱。

父与子到底算是什么?

亲情又是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又是什么?

不明白。

甚至连人心的温度,都再也感受不到。

他游离于形形色色的人群之外,披着一层温雅的皮,漠然地注视着外头的一切,而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快要彻底坠入深渊底部。

那个地方黑暗而又潮湿,他将摔得粉身碎骨。

毕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傅桓郁。

他忽然间又想起了那一夜熊熊烈火中,他见到傅桓郁时,对方的模样。

直到现在,他才清晰回忆起当时的不对劲——

没错,当他看到傅桓郁时,傅桓郁依靠在墙边,他呛着烟,脸色苍白,明明是非常危险的时刻,可是这个男人垂着眸,眼神却非常平静……

像是已经做好了直面死亡一般的平静。

毕方想明白这一点,只觉得心脏一阵刺痛。

他不敢置信道:“你——”

傅桓郁扯了扯唇角。

他收紧了握着毕方的手,转过头,注视着他,轻声道:“所以我说了,那个时候,突然间从火与浓烟中冲到我面前的你,就像是神一样。”

傅桓郁为自己这句中二的话笑了笑,轻抚毕方的脸,纠正道:“应该说,像神仙?”

当时,在炙热的高温,浓烈的烟,与汹涌的火苗面前,他平静地想着,等吧,等待吧,这大概就是他彻底坠入深渊底部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