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路云和月(97)

绮瑜说：“好啊。”

刘老师笑道：“今晚就算了吧，别影响你们亲热。”

绮瑜红了脸，不好再说话，不过她的心里真是又甜蜜又幸福。

放学后，她快乐地走进她的小屋。她觉得她的小屋温馨到了极点。她进屋后，子青还没醒来，她坐在边，静静地凝视他的脸。他的脸依然那么好看，那么迷人，只是比四年前更瘦了些，而眼角已有了细细的纹。她忍不住去抚摸他的脸。

他睁开眼睛，问道：“你回来了？”

她说：“你醒了？睡得好不好？”

他微笑道：“好，连梦都没做。”

她揉他的头发，笑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上街，好不好？这里离街有三十几里路，平时，我们都不怎么去。”

他的心一颤，握住她的手说：“这么远？你需要买东西怎么办？”

她淡然一笑道：“大概一个月去一次镇上吧，有时，也去县城，每次都会买回好多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很快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苦。可他却自责地说：“绮瑜，都是我不好。”

她依然微笑道：“其实，街远也有好处呢，现在，我一口气跑十里路一点不觉得累，还有，我的力气也比以前大多了呢！”

他也忍不住笑了，因她的坚强和豁达。

她见他笑了，站起来拉起他的手说：“走吧。”

走出屋外，他说：“这里的街是不是别有一番风情？”

她说：“这里的街很小，也没我们那里人多，不过有几个烤羊肉串的，拉面馆也有一两家，而且地道。”

他们手拉着手行走在异乡的街道上，黄土高原的风吹在他们身上并没有让他们觉出“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无奈，反而有一种新奇和欣喜。可是，就在今天之前，绮瑜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断肠人在天涯”的蚀人滋味。

绮瑜无限感慨地说：“子青，你说，为什么那些漂泊天涯的人总说自己是‘倦客’、‘断肠人’？总是要诉说自己无尽的悲苦和惆怅？”

子青望着绮瑜的眼睛说：“因为远离故乡，远离爱人。”

绮瑜说：“是，如果有爱人在身边，那么再远的天涯，也不再是天涯，再苦的日子，也不会苦。”

他无限怜爱地拥她入怀，说道：“从此，我再也不会让你漂泊天涯。如果你喜欢漂泊，那么我就陪你，陪你到任何地方。”

她心头一热，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说：“子青，今生我已无憾。”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天已大黑。不过夜空晴朗，晚风凉爽。六月中旬的甘南地区，夜晚神秘而舒适。那个夜晚，他们终于有了生命中刻骨铭心的男女之爱。她摩娑着他潮湿的脊背，感受到了真切的生命的存在与欢悦。

相隔四年，他们终于到达了彼此心灵的彼岸，只是这一刻来得太艰难。

十几天后，学校放了暑假，叶子青要带邱绮瑜回家。临别时，校长、刘老师还有学生们都来送她。孩子们的眼中满含泪水，绮瑜更是不舍。校长说：“邱老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一别，我们都会铭记的。”说完又转向孩子们说：“同学们，邱老师教了我们四年。今天她要走了，我们送她一首歌，好不好？”说完，校长带头唱起了《祝你平安》。质朴无华的歌声响彻校园。绮瑜的泪滂沱而下。

车子驶出校园后，绮瑜问子青：“人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离别？”

子青沉默了半晌后，说：“所以相逢才更珍贵。”然后，他对绮瑜说：“你知道，现在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绮瑜说：“当然是回家。”

子青说：“不是。”

绮瑜说：“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子青说：“玉门关。”

到了玉门关，叶子青神色凝重地走下了车，他抓起一把沙子，问绮瑜：“绮瑜，你说，沙子和人，谁更渺小？”

绮瑜望着他的眼睛，然后说：“都渺小，一样的渺小。可是，人不一样，人因为有爱，所以不再渺小。”

叶子青苦笑道：“千百年来，玉门关的沙子还是玉门关的沙子。可是人呢，转瞬即逝，再也寻他不着。”

绮瑜望着他神色庄重的脸，说道：“我知道，她的离去是你心中永远抚不平的痛。”

他说：“爸爸走了。”

绮瑜紧张地问：“你说什么，他去了哪里？”

他说：“去了，我们暂时都没法去的地方。”

绮瑜抓住他的胳膊摇撼着他，哭道：“那天，你不是告诉我，家中一切都好吗？”

他说：“那天，我看你那么高兴，实在不忍心告诉你。”

她抬头看他，然后抱住了他的腰，哭道：“子青，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