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遇(51)

桌上三菜一汤。

她又乖巧地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殷切地看男人。

“阿年，来吃饭吗？”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从厨房出来，将围兜摘了，转进了卧室。

张珊珊没有跟上去。

望着程年冷漠的背影。

其实她有些害怕了。

她不敢上去。

幼儿园的时候住在老大的院子。

同样一起生活的有各色各样的人。

张珊珊喜欢去邻居家玩。

邻居家是对龙凤胎。

玩具多。

人也好。

听说父母早年离了婚。

可依旧住在一起。

张珊珊不太明白茶余饭后人们消遣的意味。

她待在邻居家玩，最喜欢他们家多爹可以开杂货铺的玩具。

所以每每邻居夫妻吵架的时候，她就开始心疼。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

从平静到爆发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切换。

上一秒还和蔼可亲的叔叔，下一秒就变成随意打砸家具的恶魔。

她怕极了。

三个小孩抱着从虎口取下的残破的玩具，躲在房间里放生大哭。

看着崭新的家电和玩具一起变成垃圾。

她大着胆子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站在阿姨的身后，祈求着问：“叔叔，可以别扔玩具吗？”

那双蕴含着红色血丝的眼睛盛满怒气，瞬间就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所有的话她都听到。

但她听不懂。

她只知道这些话她父母从来不说。

这些话说出来一定不好。

阿姨甚至还因为这些话同叔叔扭打了起来。

事后。

她在邻居阿姨的保护下送回了家。

叔叔依旧和阿姨生活在一起。

依旧和那时她喜欢的玩具和伙伴生活在一起。

但是，张珊珊总觉得这个人不是当初那个人了。

每每叔叔在家，总会有新的争吵和爆发先。

她就不再去了。

后来大些时候，她就开始害怕。

能不去就不再去小伙伴家了。

再后来她们搬了家。

这个人也不在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她也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

大概是害怕一切微笑的表情后面突然降临的暴风雨。

她才知道。

不是每个人都温柔至极。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包容之心。

她知道时间和频率是消耗这些温柔的绝对武器。

所以她怕争吵。

也怕不爱。

不爱，就不会绝对包容和温柔地对待自己。

……

思绪一下子又回来了，她咬着筷子发呆，菜也没有动。

几分钟后，程年从卧室出来了。

张珊珊立马看向他。

男人却选择刻意忽略。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走到玄关，开始穿鞋。

张珊珊放了筷子，连忙跑过去问他，“阿年，你不吃了吗？”

男人停顿了一秒。

张珊珊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头看着男人，眼睛始终没有看向她。

门轻轻被关上了。

他……

大概也懒得再训斥她罢了。

张珊珊想。

她承认这个想法是钻了牛角尖。

但是她没有办法不去钻。

并且。

她现在开始想发设法钻。

从程年关门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她想，她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眼泪越涌越多。

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个人是她。

她把程年弄丢了啊！

她想。

女人捂住嘴，害怕自己怯懦的声音随着眼泪一道溢出来。

程年不爱她了吗？

程年也不要她了吗？

张珊珊越想越委屈。

她都在哄他了。

她很认真地在哄了。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哄。

但是她也在学习。

她也在尝试。

她只是希望程年能够一直包容和爱她。

她大概还恬不知耻地抱着他睡觉。

他大概也觉得这个是恬不知耻的举动。

他只是觉得无所谓了。

门外，仿佛是男人折回来的声音。

张珊珊立马捂住嘴跑进了卫生间。

她手忙脚乱。

啜泣声就跟着眼泪一道儿涌了出来。

女人情急中拿下了花洒，将水开到最大，装模作样地在洗东西。

她不想让程年知道她的怯懦与他有关。

牛角尖钻得很熟练。

水流声仿佛已经掩盖不了她难以自持的啜泣声。

卫生间的门已经被程年敲响了。

张珊珊拼命跑了过去锁住门。

她抵在卫生间的门后，又渐渐走开了。

她控制不住身体抖动，又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程年问她在卫生间吗？

张珊珊就嗯了一声。

她想说洗手，又想说洗澡，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只剩下水哗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