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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50)

“你不是说太子殿下都过来吃饭了吗?怎么生意还是这么冷清?再说这饭馆里就你一个人?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厨子了?”说话的工夫,钟春风已经眼疾手快的把碟子里最后一块猪头肉夹到了自己碗里。

“这才两天,哪里就能见效那么快?太子殿下又不能逢人就说百味馆的饭菜好。”曾远看了钟春风一眼:“我知道你赖在这里是抱着什么心思,只是……钟大哥,你要想清楚了,太子……毕竟还只是太子,他现在正是要朝堂大员们支持他的时候,你就算见到他,也未必能让他为你去得罪一个朝廷大员。”

钟春风心事被戳穿,筷子就不自禁顿了顿,接着又捞起了一筷子黄豆芽,他这才满不在乎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都十年了,我还有什么看不清等不得的?放心,我不过是想碰碰运气,没这个运气,我也不会强求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曾远点点头,又笑着道:“对了,昨日妹妹来和我说,顾家那位姑娘有心要让你帮她,好像将来要写什么话本小说的,让我从今以后负责养着你,我看你不如就搬来这里住着吧,恰好我那院子里还有两间房屋是空着的。”

“顾家那位大姑娘?”

钟春风的筷子停了下来,饶有兴趣问了一句,见曾远点头,他便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好一会儿才慢慢笑道:“这位顾家大姑娘,倒是不简单,看来面对京城里这铺天盖地的流言,她是想蓄力反击了。”

“怎么说?”

曾远这几日也为“忽如一夜春风来”般的流言操碎了心,毕竟顾绮罗已经不单单是妹妹的主子,更是他们兄妹的身家性命所系,因此时听见钟春风忽出此语,他就立刻关心上了。

“我也只是随便猜猜,若真是这样的话,只怕那位大姑娘的手段不止如此呢。这京城虽是天子脚下,可认字儿的有几个?只凭话本小说,掀不起大浪。”

他这样一说,曾远就有些明白了。却见钟春风又是一笑,夹起几颗花生米丢到嘴里,一边嚼着,含混不清道:“既然这么说,那我今儿起就在这里住下了,收拾什么的,呵呵,你看我那屋里还有什么?几张烂桌椅,谁爱偷就偷去吧。哎!对了,你如今好歹也有几个钱了吧?看看什么时候去街上给我买点笔墨纸砚,到时候我写几幅字做几幅画卖去,好说赚点自己吃喝的银子,免得又让春雨那丫头说我是蹭吃喝的。”

“难道你不是?”曾远冷哼了一声,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传来细细哭声,他转头一看,只见百味馆门口站着一对中年男女,带着三个小孩儿,正眼巴巴看着他们吃饭的桌子,哭声就是那个女人和孩子嘴里传来的。

“这芸州的雪灾看来不小啊,听说逃难到京城的人已经有好几千了,不然乞讨的也不会到这偏僻所在来。”曾远摇头叹息着,见钟春风丝毫不为所动,伸手就去抓盘子里最后一张烙饼,他连忙一巴掌拍掉对方那只爪子,将烙饼抢过来,又端起桌上唯一剩下的那盘花生米,走出去递给了那乞讨的一家人。

“谢谢……您是好心人……谢谢您……”那一家人不住道谢,接着年轻夫妻将烙饼和花生分给了三个孩子,便退避到一旁去。

看着孩子大口吃东西,妇人面上露出一丝愁容,显然是吃了这顿愁下顿。而男人却是一脸挣扎,想了好半晌后才又回到店门前,对屋里的曾远哀求道:“掌柜的,不知道你们这饭馆需不需要伙计?我……我们一家都很能干的,孩子也可以帮忙烧火捡柴,我们不要工钱,管口饭就成。”

这要求可以说十分低微了,甚至对方都没敢说管顿饱饭就成,而是说管口饭就成。

第53章 收留

钟春风正在嘲笑曾远,只说“你善良又如何?救得了这一家一时,还能救一世不成?其他那些灾民也是缺衣少食,听说这两天每日饿死的就有二十多个,你还能都去救下来?你自己还靠着别人才能吃上饭呢……”

曾远也不理他,知道这朋友当年有过一阵名声狼藉的时候,就是被人买通了那些穷苦百姓散播的谣言,所以他对这些可怜人向来痛恨。然而钟春风不等说完,那男人就猛然过来问了这样一句,一时间,倒让他愣住了。

“看看看看,如何?这可不就赶上来了呢?呵呵,让你滥好心。”钟春风没了吃的,一张嘴索性全用来说话。

那门口男人听见这些言语,不由紫涨了面皮,拳头紧紧握着,深吸了两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呵呵,既是要求人管口饭,还要这样高傲……”

钟春风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却被曾远瞪了一眼,听他恼道:“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又不是人人都欠你的,何必如此?我不识字,还懂得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呢。”

钟春风就不言语了,这里曾远便叫住了那男人,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抱歉,我并不能做主,所以……”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前两日杏花和自己说过,店里要招学徒,要找可靠的人,虽然眼前这男人和妇人年纪都是三十出头,但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知道就不能学一学厨艺呢?何况这男人看上去朴实憨厚,并非钟春风口中说的不知好歹的,这会儿若真收留了他们。可就是活命之恩,日后还怕他们不尽心尽力?

这样一想,就有些犹豫了,于是沉吟道:“你们且等一等,我去找能做主说话的人来……”

不等说完,就见巷子尽头拐进来几辆马车,辘辘往这边而来。到了门前。车里钻出几个衣衫鲜亮的男人,胖瘦高矮各异,却都是气度不俗。

曾远心里一跳。连忙就迎上前去,只见其中一人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朗声笑道:“这地方倒是不错,敞亮幽静。陈公公说的时候,我还不太信。如今倒信了两分。”

于是其他人都连忙附和着,这人转头看见曾远,便笑道:“你就是这里掌柜的?听说你们这百味馆架子大得很嘛,吃顿饭得等一个时辰。如此托大,想必是有些过人之处的,也罢。我们今儿就等一等。”

曾远连忙热情的将人让进去,又对钟春风道:“你帮忙招呼一下。我去喊杏花姑娘过来。”

话音未落,就见钟春风双眼一翻,冷哼道:“你看我是招呼人的材料吗?行了,我去帮你喊人,你留在这里吧。”说完施施然走出去,接着又回头道:“我喊完人,就在街上溜达溜达,你给我留点饭菜。”

曾远无奈,只好赶紧去厨房张罗着蜜饯干果。而那一家灾民看见这许多贵人,越发敬畏,远远躲在一棵大树下,眼巴巴往这边看着,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见一辆马车驶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两个明媚少女,一阵风般进了大门。

“孩子他爹,我看这家饭馆生意也不像很好的样子,他们能收留咱们吗?”那妇人看着厅里桌子上摆着的干果蜜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边轻声问着自家男人。

“刚才那两位姑娘,看来就是能做主的人,这家饭馆虽是客人稀少,可你没听见刚才那拨人说的话吗?只是因为地方偏僻,架子又大,但既然这样的达官贵人都肯过来捧场,那他们还愁以后没有生意?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要咱们帮工,可这些客人要一桌子饭菜,总会剩下一点儿,到时候咱们求来一些吃也好啊,你也有三四日没正经吃东西了,那掌柜的倒是个好人。”

春日里开着窗子,所以那几个客人的高谈阔论便时不时飘进耳中,男人越听,脸上越是惊诧,芸州隔着京城近,他从前又在码头上做苦力,眼界倒也开阔,此时听见那些人侃侃而谈,听起来当中竟有人是宫廷供奉,那可是皇商,对于他们这些穷人来说,那就是通了天的存在啊。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饭菜上来了,就不住飘来许多赞美议论的声音,男人和妇人眼巴巴盼着,总算盼到了这些人吃饱喝足出来,眼看着曾远送他们到马车边,那些人还笑眯眯夸奖此处饭菜独到,只说回去后一定会替百味馆好好散播消息,还留了自己的名字,让曾远日后有难处就去寻他们。

这一家人就更是惊讶,一个堂堂皇商和几个民间的大富豪,竟然和曾远这么个少年如此和蔼说话,充其量曾远不过就是一个饭馆的掌柜,怎可能让这些人折节下交?男人越发肯定这家饭馆不简单,于是他就想离开,这样通天的地方,不是他们一家难民能够高攀得起的。

因便拉了妻子儿女就要离去,那妻子骤然间希望落空,很是不舍,频频回头望着,忽见曾远看着马车离开后,便看过来,她就一把拉住丈夫,果然,就见曾远紧走几步上前道:“能做主的人来了,我们饭馆里恰好缺两个人手,你们跟我过来,只是我话先说在前头,未必能全留下你们。”

男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大喜过望,连声道:“我们不敢有这样妄想,能容我们做活换口饭吃,已经感激不尽了。大雪压塌了我们唯一的房子,我们也没有田地工作,在芸州已经是没有活路了。”

曾远点点头,领着一家人进了大厅,左转来到旁边一间偏厅里,只见上首椅子上坐着一个容颜秀美的少女,穿着桃红色的缎子长衫,下身一条葱绿色百褶裙,头上戴着两枝明晃晃的金钗,气度从容沉稳,当真是明艳照人。男人和妇人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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