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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35)+番外

那言掌柜的一听,心想乖乖,敢情这女子倒是个心比天高的主儿。若真是这样,以她的手艺,将来不会再将咱们布行给顶了吧?不过转念又一想:阮云丝只不过是个女人家,就算她有心把生意做大,又能大到哪里去?更何况,现在这些粗布不过是平民百姓用的,真正的富商贵族们,用的都是带着花样的妆花缎织锦缎酡绒姑绒等面料,那才是布庄的大头所在,自己家当日费了多少功夫,穷多少人的毕生之力,才琢磨出那十几个式样的锦缎来,这女孩子只是织染方面不错,靠着她自己,要研究出锦缎的方子,怕是要等到发落齿稀了。因这样想着,这老掌柜的才放下心来。

也不能怨言掌柜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他是个正宗的商人,这帮人却把自己帮到了坑里的活儿,自然是不愿意干了。更何况,阮云丝日后真有了大能耐,念着这份旧情,处处提携照顾他们还好,就怕对方也是利欲熏心,真的有了大发展,就先反咬一口,把自己和东家这流锦布庄给吃进去。所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样的事情从前屡有发生,所以怎能怪言掌柜的心中提防?

闲话少说,只说阮云丝拿着银子上了马车,大毛细心,知道阮云丝是女人,去雇了马车后,竟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让那租马车家的老妇人出来赶车。虽说女子该足不出户,但这老妇人早年跟着丈夫走南闯北,也是学了一手赶车绝活,这会儿忽然有了用武之地,不由得眉开眼笑,高高兴兴赶着马车将阮云丝送回了小王村。

进了村子阮云丝就不怕了,因要给老妇人车钱时,才知大毛已经付过,她心中对言掌柜就又多了层感念,因看着老妇人将马车调头,这里就往村子而去,却忽然听见一阵嘈杂声传来,听声音,竟是在芸娘家的那个方向。

阮云丝心里“咯噔”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女儿风度,忙撒开脚飞跑了过去,只见芸娘的房子外,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几乎全村能走动道儿的男女老少此时都围在这里了,当中夹杂着小女孩儿的尖利哭声和几个男女的怒斥声。

“让一让让一让……”

阮云丝心里大致猜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连忙就往人群里挤,旁边人扭头看了一眼,忙纷纷叫道:“阮家妹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芸娘就等着你救命呢。”说完人群自动潮水一般的分开,给阮云丝让出了一条道路。

“云妹妹……”

还不等上前,就听芸娘大叫一声冲了过来,死死拉着她的手,眼泪珠子一样往下掉,痛哭道:“这群天杀的,他们要带走秀儿,我让他们等一天都不肯,分明是打了没天良的主意。若不是乡亲们帮我拦住了,秀儿这会儿就被他们抢走了,南儿也被他们打了。”

之前阮云丝并没有听到芸娘的哭声,想来一直是强忍着。此时终于看到阮云丝,自觉着有了依靠,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被村民们围着的足有六七个高大男人,此时一个个面色阴沉着,看上去像是首领模样的人正上下打量着阮云丝,秀儿细瘦的手腕就是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果然就像芸娘说的,若不是这些男女老少围着,几个大汉早将这姿容绝丽的女孩儿给抢走了。

阮云丝只看了一眼,便怒不可遏,上前拉住秀儿的另一只手,昂首看着那大汉沉声道:“放手,你们不过是债主罢了,只要能还你们的钱,你们连碰这孩子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你也知道是要还钱,你还得出来吗?”

那大汉冷冷一笑,却是不肯放抓着秀儿的手,见阮云丝将那个小包袱在自己面前一亮,他便冷笑道:“我们老板可是说了,今儿个日落之前到期,还不出钱就让他们兄妹二人抵债。这些日子的利滚利,连本带息共要三十两银子,若是你们能还出钱来,没说的,咱们这就走。”

“你……你胡说,从前你们只说是三分利,才两个月,就滚成了二十两。如今这还没到五天,哪里又能滚出三十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却见先前受伤倒在地上的钟南一跃而起,大叫着冲上来,竟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阮云丝忙拦住了他,她心里明白,对方是看中了钟秀的容貌,这样的女孩儿,不要说卖到妓院那会得多少钱了,就是地下钱庄的老板自己动了心,也都是说不定的。只是此事虽然不平,自己这边却终究要低头的,要么拿钱还债,要么就任人将钟秀带走,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因此去求苏名溪帮忙。

芸娘一听说几天功夫又多出了十两银子,也不由得吓傻了。她此时也明白过来,是钟秀的容貌惹出了这场滔天祸事,不由得哭叫道:“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竟然黑心至此,这还有没有天理……”

“芸姐姐,不必和他们多说。”

阮云丝趁着那拽着钟秀的汉子得意笑着时,手上用力,一把就将钟秀给扯了过来,然后她毫不畏惧的瞪着那发怒的汉子,冷冷道:“三十两是吗?行,我们付钱,从此后你们再不许过来纠缠,不然的话,别以为平民百姓就没有一点儿靠山。此处也算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们可未必都是你们主子那样黑了心肝的。”

第54章 还钱

不去找苏名溪帮忙,不代表阮云丝连稍微利用一下对方的名头也不肯,该扯虎皮做大旗的时候,是一定要扯得。果然,就听人群里立刻炸开了,几个汉子纷纷嚷道:“就是就是,可惜苏小公爷今儿不在,不然的话,阮家妹子一句话,管保这些黑心肝的货就得去吃牢饭。”

“那是,上一回要不是因为小公爷来给阮家妹子送东西,那个泼妇谁能收拾得下来?”

“苏小公爷要知道阮家妹子受这种气,不定要怎么生气呢,到时候一句话,让你们连地下钱庄都开不成。”

苏小公爷这四个字,当今世上也只有一人。几个大汉自然不会不明白指的是谁。只不过他们并不相信,堂堂小公爷会和面前这个寡妇有什么牵扯。但是群情汹涌众口一词,若说这些每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能在这么一瞬间就串好了供词吓自己等人,似乎也不可能。因此那几个人心里就到底存了忌讳,态度也不敢如之前那般嚣张了。

阮云丝将秀儿交到钟南和芸娘手里,将包袱里的三十两银子全部给了那几个大汉,此时太阳才刚刚到山边。那几个大汉万万没想到,黑心的要了这么多钱,竟然也没拿住钟家兄妹。他们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阮云丝,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咬牙道:奶奶的,这是从哪儿杀出来的厉害女人?偏偏好像还真和苏小公爷有牵扯的样子,罢了罢了,陶爷这一回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落空了。

几个大汉即使想垂死挣扎一下,可看看手里拿着各样锄头镐头等工具的村民们,终究也是不敢犯众怒,一个个将借据当着阮云丝的面儿撕掉后,便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村民们爆发出欢呼声,芸娘和钟秀这才觉着整个身子都软了,“咕咚”一声,两人双双坐倒在地上。

“云妹妹,今儿的事多亏了你,三十两银子啊,我连见都没见过这么些钱,这可让我们怎么还?便是我们三个都给你为奴做婢,也抵不上这些钱……”

待众人都散了,芸娘也不等回房里,只在院中就拉着阮云丝的手痛哭起来,钟南和钟秀就在一旁跟着哭,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是愁云惨雾。

“好了好了,如今撒出去几个钱算什么,重要的是,你们还都平平安安的,这就是难得的,只要人还在,钱总是能赚回来的。快别哭了,管它二十银子也好,三十银子也好,总之这座压在心头上的大山是去掉了,从此后可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芸姐姐,你该高兴才是,连南哥儿和秀儿也该高兴才是。是了,我还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呢。”

芸娘这才擦了眼泪,抽抽噎噎道:“他们姓钟,一个钟南,一个钟秀。云妹妹,他们从此后,就是你的人了,连着我也在内。下午的时候我们便说好了,我和秀儿搬去你那里住,南哥儿终究是男孩子,如今也十六了,倒不好让他过去,便只让他在我这房子里,只吃饭干活儿的时候过去便成,晚上就回这里住,我虽不擅织布,做点粗活还是行的,举凡担水劈柴,只要你吱一声,我便没有二话,你觉着如何?”

阮云丝笑道:“你我可不敢劳动,还是顾着你那几亩地去吧。不过这安排倒真是好,成,那便这么办,我那屋子的炕睡四五个人足够的,你和秀儿就和我一起睡。”

芸娘笑道:“正是这样才好,我知道你是舍得用柴禾的,便是打着主意要去你那里猫冬呢。”说完却听阮云丝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哪里舍得用柴禾了?难道那些柴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不心疼吗?尤其是今年织染布,用的柴禾更多,我要比去年还俭省些才行,你打着主意去我家猫冬,只到时候别冻坏了。”

芸娘心头大石尽去,这时候也有心情开玩笑了,便微笑道:“啊哟,我信你才怪。去年过年时,苏小公爷给你送了多少柴炭?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那还是过年时候,冬天都过去一大半了。今年定然是入冬就会送过来……”不等说完,就听阮云丝正色道:“去年那是他为了感谢我收留他们,又把年货都给他们吃了的事,今年他又没从我这里得了好处,反而还三不五时送几只野鸡狐狸狍子过来,怎么可能还特意送柴炭,这些话不要乱说,不然让人听着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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