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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只有春庭月(10)+番外

第16章

果见卫青鸿犹豫了一下,太康在旁暗暗道:“你若聪明,趁早儿别说出来,或还可保几月安生日子。”刚想完,却听卫青鸿已沈著道:“启禀陛下,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不过户部尚书於环之女,闻得才貌俱全,知书识礼;还有太慰方源之女,听说也是秀外慧中……”他一口气说出了几个人选,龙彻也不打断,只静静微笑听著。直待他说完,方笑问道:“怎麽?这就说完了吗?”

卫青鸿直觉得皇上的笑容忽然陌生了许多,直不似往日那般,却又不知何故,只得小心答道:“哦,臣也未想过此事,因此没刻意查过,一切都还要凭皇上做主。”

龙彻笑容陡收,冷冷凝视著他道:“是吗?一切都由朕来做主?大将军有这麽多的好人选,总得选一个不是,朕其实又能做的了什麽主?”说到後来,语气越发森寒,听在卫青鸿耳里,宛如天打雷劈一般,这最後一句话分明是指他暗地里操纵政权,挟持皇上,他怎也不明白自己只是提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怎麽就让一向亲近的龙彻说出这无情之语。

还未返过神来,只听龙彻又道:“你身为大将军,又是朕的姐夫,辅政多年,兵权在手,权势已无人能及,朕已经把你当做左膀右臂了,你难道还不知足,连朕的後宫都想插上一脚吗?你说的这几家女子,朕也知道都是你的故交好友。刑部尚书也有女儿,你怎不推荐?还是说朕选了他的女儿,就违了你的意愿私心了?”

一席话说的众臣面面相觑,李风便忙忙站出道:“皇上,大将军亦是一片好意……”话未完,已被龙彻冷冷打断道:“大将军倒真是根深蒂固,朕不过说了两句,立时就有老臣上来指责,好的很,既然如此,就全凭你们的意愿办吧,朕准不准都是一样的。一个派系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亦是常理,难怪老丞相担心,急著分辩。”一句话把李风也噎在了那里,再说下去,自己分明成了卫青鸿一派的人,急著为他开罪似的。

早又有宋兼出班奏道:“皇上此言差矣,俗语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生死尚且如此,况乎别事。君为天,慢说立後这样大事,便是芝麻小事,也须按皇上说的办,怎能凭臣子的意愿。就算这个臣子权势熏天,也万万越不过‘君为上,臣为下’这个理去。依臣看,皇上还年轻,龙体更是康健的很,立後生子并不急於一时,还望从长计议才好。”

此语一出,龙彻立时露出一丝微笑。众大臣都知道皇上是在强词夺理,有意给卫青鸿难堪,宋兼是在趁机报复以往不受重用之怨,但见李风这元老都被训斥,余者谁还敢劝。

卫青鸿只差没气昏当场,宋兼是小人,落井下石也就罢了,最伤心的是一向视如亲弟的龙彻竟也当众说出如此重话,全不念当初的情义,又听龙彻道:“宋卿家所言甚合朕意,立後纳妃之事,来日方长,慢慢再议吧。退朝。”说完径自去了,也不理卫青鸿还在那站著。

一直到了後宫,这才急急叫过怜香道:“朕刚才生气,话可能说的重了,你让重光快去大将军府,看看姐夫有没有气到,帮朕开解开解。”

怜香冷笑道:“这还用看吗?亏得是大将军,到底胸襟宽广。若换了我,早一头碰死了,也比被这样胡乱冤枉的强,最可气是那宋兼那小人,竟这样落井下石,皇上将来不办他,奴婢也不依。”

龙彻听了这番话,越发担心,忙道:“这是自然的。你快让重光去安慰安慰姐夫,朕刚训斥了他,否则就让他进来,朕亲自开解,还用得著把这样好事让给重光吗?唉,你没看到姐夫的样子,朕说完了又後悔的不行,真真心疼死了,只是这心再痛也要忍著,往後还有的是违心之举呢。”说完只叹气摇头不已。

怜香见他这样子,心不由又软了,嘟囔道:“早知现在,何必早上训的那样狠。大将军一生清白耿直,全让你几句话给抹煞了。你也太能颠倒黑白。重光这时候早已去了,还用得著吩咐,他可崇拜著大将军呢。”说完命丫头端上点心茶水道:“好了,不管怎麽样,今日这事算完了,瞧你未上朝时把大将军恨的,只恨不得能生吃了他似的,连奴婢都不敢替他说句话。到底早饭也没用,趁这机会填补点吧。”

龙彻哪有心思吃饭,坐下来无奈道:“别说早上那会儿,朕恨了他一夜,朕的心只在他一个人身上,偏偏是他让朕立後,这简直就是拿刀子戳朕的心一样,早朝时我听他说的那些话,恨不得把这番心意全告诉了他,然後说你这麽想朕立後,不如就立你为後吧,也不用辛苦挑选了。好容易忍下没说,怎麽怨得朕说那些重话呢?”

怜香忍不住噗哧一笑,先就念了一声佛,又道:“好在你没那样说,否则只怕大将军真要一头碰死了。他是什麽样的人,你若在群臣面前说要立他为後,羞也羞死了他。你知你是真心,他只当是天大的羞辱呢。”说完到底逼著龙彻用了些茶点,方服侍他往书房看奏章去了。

第17章

且说散了朝後,李风本想带卫青鸿回去开解,可又想起皇上一番话,分明说他们结党揽权,再者卫青鸿也推辞了,他也就没十分强留,只和方源太康回到相府,落座後,方源再也忍不住,劈头就问太康道:“你昨日说什麽来的?怎麽今日就都应了你的话?莫非这麽多年,我们竟不知你还会占卜算命不成?”

太康也不恼,只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道:“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们呢,我昨日怎麽说来著,都告诉你们这事儿不急不急了,你们偏不听,还让青鸿去提,到底今日惹皇上大怒了才信我吧?”

李风冷哼一声道:“你别和我们混搅,你既如此能耐,懂得揣测圣意,如今倒把皇上发火的道理说给我们听听。皇上15岁了,又已亲政,立後之事早就可行,从哪方面能值得他这样的雷霆震怒,还颠倒黑白的把青鸿冤枉了一场,你……你说给我们听听这个道理。”

太康嘿嘿干笑了几声,心内却琢磨道:老丞相性烈如火,哪能容得这种乱伦之事,暂且还是不露的妙。因强词道:“其实也简单,古来臣子,最怕功高震主。青鸿功勋显著,却恰恰犯了古今帝王的大忌。你们没看皇上已将他好几个朋友都调离了京城麽?表面上虽是寻了不是调离本职,其实还不是只想剪去他的羽翼。不过皇上做的巧,没令人发觉罢了。如今别人都不提立後纳妃之事,偏又是青鸿提了出来,且人选都想好了,你想皇上能怎麽想,不过皇上对他姐夫,仍是感情深厚,这才忍不住在朝堂上当众训斥罢了……”他话未完,方源已冷笑道:“照你说,这是因感情深厚才训斥成这样,若感情不深呢?是否就要拉出去直接斩了?”

太康道:“所以我说你们,就不会往深里想问题。皇上亲政多长时间了?你们又能知道他几分心思?就从这一点,便该知道咱们这位少年天子的厉害才是。我敢说,满朝文武,加起来也不是皇上的对手。他若对他姐夫没感情,朝堂上定会笑嘻嘻的想个法儿混过去,暗地里使劲摆布。如今青鸿虽明里受了训斥,利益职位却暂时不会受损便是。不过我只说暂时,他功劳太大,难保将来还这样官高位显,不过於生死嘛,倒不应有何大碍,你们就宽心吧。”

李风和方源被他这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倒弄得半信半疑,忽听他道:“好了,你们且寻思著,我话只能到这儿,多劝青鸿看开些吧。不过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他也不是那样重名利之人,只怕一时虽难以回转过来,终究仍是尽心辅佐皇上。唉,各人的命而已。”说完起身告辞,扬长而去。

再说卫青鸿,心内虽有说不出的委屈难受,面上却丝毫不露,佯做沈静的回到府第,早有李重光飞马赶了过来,关切问询,他此时哪有心应付,只强笑著说自己没事,到底推了出去,吩咐仆人道:“凡有外客,就说我身上不适,一概不见。”仆人见他面色如常,也不疑有它,只照做不误,不提。

这里自己进了卧房,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便坐倒在藤椅上,抬眼对面便是公主的灵位,一时心中更是百感俱发,不由满眼垂泪道:“公主,我实是一心替彻儿著想,从未有过半点私欲,公主九泉之下也当知我。我只想著和他做一对古今称赞的君臣楷模,奈何身为臣子,功高震主的弊端实无人能解。彻儿以前何等待我,如今却也开始猜忌警戒,想来我虽心底无他,碍於这些功勋终究无法抹杀,也是逃不过斩首抄家的最终命运。虽如此,我又怎能逃避,如今也只能尽心尽力,帮得他一时是一时了。只求公主九泉之下且先慢行,等等为夫,黄泉路上也好相伴。”说完想起龙彻早朝时的绝情,更是心如刀绞。只因男儿有泪不轻弹,方强行止住哀泣。顺手拈过一支香来上在灵位之前,才又坐下默默冥思。

那李重光虽被卫青鸿几句话推出了门外,却更是放心不下。出了门便直接转到後门一带。因怜香在宫中,皇上向来赏赐颇丰,故此他们家境也十分富裕,他从小又爱习武,也曾请过几个名师,自己也有悟性,因此武功并不下於卫青鸿。这时望望左右无人,忙翻了进去,他来过大将军府几次,地形熟悉,悄悄来至卫青鸿的卧房後窗,正听到他自诉心意,不觉也陪著伤感了一回,又恨皇上太过无情。不过好在看上去不像有什麽失常举动,因此又呆了半个时辰,便又悄悄翻了出去,这里便来禀报龙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