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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之臣(64)

惠贵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想利用儿子让皇上多来清凉殿几趟,结果不但皇帝没赚来,还把儿子给搭了出去:那个男狐狸精已经养着太子,皇上这是要把自己的儿子也给他养吗?就算不养在云海殿,让他教清儿,和养着又有什么两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都是有数的。

一会儿工夫,惠贵人脸上如同开了染色铺子般变换了几种颜色,好半晌方颤声道:“皇上,清儿还小,似也不用这么快就教他什么知识……”

“清儿还小,难道太子很大?”夏临轩冷冷一笑:“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皇上。”惠贵人“扑通”一声跪下,泫然欲泣道:“皇上,臣妾舍不得清儿。”

夏临轩盯着她,那如同猎豹一般的目光让惠贵人不知道怎么就觉着身子都发颤,连忙要磕下头去,却听皇帝冷冷道:“舍不得?慈母多败儿,你如此的心思,如何为朕教养儿女?”

惠贵人这一下是真害怕了。先皇之前,皇室的皇子们是不在生母身边长大的,都是一出生就要被送到统一的皇子所去,防备的便是妃嫔们纵容溺爱皇子,当然,也是防备母子情深,一旦皇子登基后,导致外戚专权。

直到先皇时,方改了这祖宗政令,先皇的理由是:母子亲近乃是天性,难道只为了培养皇子,便割断这天性?何其残忍?若是皇子对生母的感情都十分淡薄,又怎能指望他仁义治国?

可如今只看夏临轩这阴冷表情,惠贵人便明白,自己若是再哀求下去,只怕连这个儿子都要彻底失去了。

“是,皇上英明。”

虽然惠贵人这话说的十分不情愿,但夏临轩觉着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因此也就不再多说,淡淡道:“起来吧,你说是太后让你过来的,什么事儿啊?’

夏临轩一说这话,惠贵人才想起她此次过来的目的,当下不由得怒火中烧,然而想到皇上刚刚三言两语间就把儿子的命运给定了,这滔天怒火却是不能不忍着,因只好垂首哽咽道:“回皇上,前日在御花园,臣妾因为身边宫女做错事,罚她在雪里跪着,原想着跪一会子就叫她回来,谁料和姐妹们说话,一时间忘了,结果被文妃娘娘看见,将那小宫女打发去了司衣监,过后妍妃娘娘和洛妃娘娘将臣妾教训了一顿,说文妃娘娘初入后宫,便接连看见这样的事,让他怎么想?太后娘娘也把臣妾叫去教育了一顿,臣妾十分惶恐惭愧,又自悔莽撞。因此太后娘娘就让臣妾来皇上面前求情,文妃娘娘性子清高,等闲不屑和臣妾等妃嫔说话,臣妾也难见他,只求皇上日后见了文妃娘娘,替臣妾描补几句,委实是真忘了,并非有意要害那小宫女性命,莫要让文妃娘娘把后宫当做虎狼血腥之地,心存愤恨恐惧。”

夏临轩听了这话,半晌不语。惠贵人心中惴惴,又不敢抬头看夏临轩的面色,只能用眼角余光去觑着,却见对方微微垂首面无表情,许久之后,面上才微微一笑。

惠贵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然后她便看到夏临轩抬起头,淡淡笑道:“秋苔的诗才你大概也听说过吧?前些日子他写的一首《永和宫词》,讲述的是前朝袁贵妃和景仁帝的故事,朕觉着写的很好,其中有几句尤其不错,对后宫这些妃嫔们的形态描写的实在绝妙。”

惠贵人心中不明白夏临轩什么想法,怎么好好儿的就扯到了诗词上去,因只好勉强挤出笑容,假装好奇道:“哦?但不知是什么诗句竟让皇上这样的赞叹?不知臣妾是否也能听听?”

“这有什么不能的。”

夏临轩笑得越发和蔼,但旋即笑容便是一收,他双目盯着惠贵人,一字一字道:“‘绿绨小字书成印,琼函自署充华进。请罪长教圣主怜,含辞欲得君王蕴。’你说,这几句诗可是不是惟妙惟肖呢?“惠贵人心中不知道是何感想,两只手扯住了衣襟暗暗绞着,想再笑一笑,却又笑不出来,就听夏临轩呵呵笑道:”是了,你大概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秋苔其实写的就是前朝宫中袁贵妃和皇后之间的一件事。皇后有个宫女不知怎么得罪了袁贵妃,袁贵妃心中含恨,又不好直接找皇后理论,便写了一封请罪书,到皇帝面前哭诉,只说都是自己的错儿,盼着君王怜惜,更盼着景仁帝因此生皇后的气,最好能发落皇后,那才趁她的意,如何?你觉着这几句诗是不是十分绝妙?”

先前夏临轩猛然说出这几句诗,惠贵人已经觉得不太对劲儿,此时听了这解释,那脸上不由得一瞬间就没了血色,连忙跪下含泪道:“皇上,臣妾不敢,臣妾不敢有这样心思。”

“是么?你不敢有,那太后呢?洛妃呢?妍妃呢?她们也不敢有吗?”

惠贵人哆嗦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却听夏临轩又冷哼一声道:“你敢说自己胆子小?当日清凉殿后花园要赐秋苔毒酒的事情,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你就忘了?不过朕可没忘,朕知道你们的胆子都很大,不过如今,你这胆子当真是大得有些离谱了吧?”

惠贵人身子颤抖着,一句话也不敢分辩,忽听夏临轩将手中奏折向桌子上狠狠一拍,冷冷道:“你回去告诉你那些姐妹们,指望着用这些事情来逼朕发落文妃,那是做白日梦。不想文妃管你们的事,就一个个收敛些,别做出天怨人怒的事儿,他那个人好管闲事是出了名的,朕也禁管不得,你们一个个善良些,他巴不得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惠贵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听夏临轩冷哼一声道:“你还不出去?做什么?难道太后还给你规定了时辰,必定要在这里坐多长时间才行?若是如此,朕去和母后请罪,你这就出去吧。”

惠贵人何曾受过这样重话?满心羞耻一脸清泪,低着头告退出去。这里夏临轩也没有心思批阅奏折,背手来到窗前,看着院中花木,也不知在想什么,小贝子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偷偷用眼角余光觑着主子。

这后宫中的手段和心思又狠辣又阴毒,最可恨的是层出不穷,朕防的了一日,总不能防一世。原本想着慢慢来,暗地里找出那个狠毒的贱人,可是如今看来,连太后对秋苔也隐有意见,朕和秋苔两个人四只眼,能监视到这么多人?何况秋苔那两只眼肯不肯瞪大还是个未知数呢。

夏临轩心中想着,越想越觉担心,忽然回头对小贝子道:“蒲家还没过来吗?催一催护送的官员,让他们动作快些。”

“是。”

小贝子连忙答应一声,心中嘀咕皇上这又是要做什么呢?蒲家人进京,文妃娘娘还不得疯了啊,不知要和皇上闹成什么样儿。啧啧,不愧是皇上,真有魄力,若是我的话,宁可拖得时间长一点,皇上和文妃娘娘能有今天这还算相处融洽的局面,不容易啊。

一面想着,便悄悄退出去,分派人去送信了。之后再转回来,就见内务府的总管太监秋明正从养心殿里退出来,他觉着奇怪,便停下步子道:“你怎么过来了?又有什么好东西进上来了吗?还特意跑来和皇上禀报。”

“贝公公,不是我特意过来的,是皇上把我叫过来。啧啧,皇上对文妃娘娘,真是……唉!没个说了。”

秋明满脸羡慕的赞叹着,于是小贝子心里便明白了,笑道:“皇上又赏娘娘什么呢?这不是前几天刚送过去二十匹蜀锦?那云海殿里如今还能缺什么?”

秋明笑道:“说的是什么呢,只是皇上要赏,还看哪里缺不缺吗?一声令下,内务府的好东西流水价往那里搬就是了。”说完便道:“奴才还要回去收拾东西,贝公公也赶紧进去吧,谁不知道您是皇上得力的人?一刻也离不了的。”

轻轻一记不露痕迹的马屁,倒也拍的小贝子十分舒服,于是两人点点头,便各自错开身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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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两句话,并非是说天地圣人不仁……”

云海殿中,蒲秋苔正给小太子夏东明以及祝山云两个讲书,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一抬头,就见景凉厚进来,只见这太监头儿满脸喜色,嘿嘿笑道:“娘娘,内务府送来了许多东西,说是皇上赏给娘娘的,让娘娘出去谢恩呢。”

“无端端的又赏什么东西?咱们这里又不缺什么。”

蒲秋苔皱皱眉头,却还是站起身来到殿外,一看那堆了半院子的箱子,他在台阶上一个踉跄,险些绊倒了。

“恭喜娘娘……”

秋明陪着笑走过来,却见面前文妃娘娘冷冷道:“有什么可恭喜的?你不如去帮我问问皇上,他是不是想把这云海殿改作库房呢?”

秋明缩了下脖子,嘿嘿陪笑道:“娘娘,这话打死奴才也不敢问皇上啊,要问还得是娘娘自己去问。”

蒲秋苔冷冷瞪了他一眼,连听他念礼单子的兴致都没有,挥挥手,景凉厚便带人将这些东西都收拾了进去,秋明差事完成,也连忙告退。只剩下蒲秋苔和夏东明祝山云仍是站在院中。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太子殿下能参详出来吗?”

蒲秋苔想来想去,夏临轩如此肆无忌惮的赏赐,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只是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谁都知道,众矢之的基本上都是没好下场的,夏临轩要杀自己,根本就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