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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风月系列之道是无情却有情(出书版)(5)+番外

然后西门凛然等了三年,他认为这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苏溪月变成一个贩夫走卒,已经足够让他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惶恐下跪,痛哭流涕,后悔不迭丑态百出。

于是他来了,却没想到,一切都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发展,不但如此,这个伪善的所谓的才子,此时竟然能够对这些粗活驾轻就熟,最不可思议的是,站在他背后的自己,心里在快意的同时,竟然还有一丝难过和怅然。

西门凛然就觉得脑子里嗡嗡响着,还不等他理清自己的思绪,就听苏溪月忽然轻呼了一声,回过神定睛一看,只见他将斧子放在一边,低头专心的看着手指,看样子是被木柴上的倒刺扎到了。

想也不想的,西门凛然一步跨上前去,二话不说就拉过那只被审视的手查看起来。

苏溪月刚才只是轻呼,但这回却是惊叫了,任谁看见一个背后灵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没办法泰然处之的吧,尤其这个人还是一个你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人。

「扎在哪里了?」西门凛然皱着眉头,看着那只白玉般的手,心想老天爷也太偏心眼儿了,凭什么溪月就得天独厚?干了三年的粗活,瞧瞧这手,除了几个茧子外,整个儿还是白白嫩嫩的。妈的,还是这样软,比女人还软。因为心神恍惚,所以他一直没有找到那根木刺。

苏溪月不敢置信的看着西门凛然,当然,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常态,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他指着自己的中指,轻声道:「就在这儿,我刚刚要把它拔出去,你就过来了。」话音未落,西门凛然已经看到了那根刺,很细,就因为细,所以扎的也很深。

运了一丝内力在指尖上,使用尊魔弄月大法中的粘字诀,苏溪月好奇的看着那根手指只是停留在自己中指的上方,就慢慢的将那根刺给吸引出来。他略带兴奋的问道:「这就是武功吗?就是以前那些护院所说的能人异士,能高来高去的,然后这是其中的一种手法吗?」

「嗯,算是吧。」西门凛然头也不抬,看见那根刺出来之后,原先的地方冒出了小米粒大小的一滴血花,于是他将那根手指含在嘴里,将血花轻轻吮去。

「好了,都大了,不用搞这些小孩子的花样了。」苏溪月白玉般的脸上生起一丝红晕,抽回了手指,拿起身边的斧子,然后又拿起一根柴禾摆在地上,随口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啊?回去吧?这不是你待的地方。」

「不是我待的地方,难道是你待的地方?别忘了,我劈柴可是劈了三年,论起这个,我比你熟练。」西门凛然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他的话引得苏溪月一阵轻笑。

「你劈了三年柴是没错,可是我也同样劈了三年啊。」苏溪月轻轻摇头:「现在的我可比你熟练多了。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耽误我干活,总管说了,这堆柴禾要是不在天黑前劈完的话,我今晚就别想吃饭。」

「是哪个混蛋下的这种命令?这么一堆柴禾,别说天黑前了,就是明天天亮前,也劈不完啊。」西门凛然大吼,吼声传出几十米远,成功让花香和九言再次倒地不起。两人心中只剩下了呻吟般的一个声音:宫主啊,你这是要报仇还是抱不平啊?

苏溪月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然后抡起斧子,准确的将地上圆木劈成了两半,一边悠悠道:「爷,你现在是主子了,该有个主子的模样,怎么说话还是不经过脑袋呢?总管说了,这是你下的命令啊,你要让我活的和蝼蚁一样,为奴做仆,还不能让我好过,怎么?难道这些话其实不是你说的,是总管狐假虎威了吗?那我明天倒要好好的问问他。」

西门凛然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儿没把身子给炸出个窟窿,世间还有比现在更可笑更滑稽的事情吗?他竟然在同情这个仇人,而且刚刚还为他拔刺,还还替他抱不平。

怔怔的站在那里,西门凛然毫不怀疑,现在地上要是有个老鼠洞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十几年过去了,但是一面对这个人,自己还是会变成小时候的那个样子。为什么只是和他身处在同一座府邸,就让自己整个人都为之改变。在自己拼命想着报仇的时候,自己的本能却在拼命的呵护他,呵护这个伪君子,还有比这个更让人愤慨的事情吗?

西门凛然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想一掌打死面前这个始终淡然如水的人,更想一拳轰死自己,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你慢慢劈好了,今晚不把这些柴禾劈完,就别想吃饭。其实这个惩罚挺适合你的不是吗?想当初,你娘也是这样折磨我的。」西门凛然恨恨的说完,转身就走。也因此他没有发现,在他身后的苏溪月终于停止了动作,慢慢抬起头来,用那样温柔的的目光目送着他离去。

走在园中的石子小径上,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的洒下来,落了一地支离的影子。

「在十五年前,我和他的身份,和现在差不多,只不过是倒过来的。」西门凛然慢慢的在一块大山石上坐下,他的周围没有人,但是他却开口说话,好像他知道,花香和九言就在自己的身后似的。

两个跟班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却听西门凛然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些忧愁一些伤感,他在回忆着往事,这是花香和九言第一次听宫主提起他的往事,而且是用这样令人伤心的语调,一时间,两人楞住了,谁也没有动。

「那个时候,他是这个家的长子,是原配夫人的儿子,地位无比的崇高。而我,只是一个私生子,我的娘是一个妓女,连妾都不能做的。我在妓院里长到三岁的时候,我娘死了,有一个男人过来把我接走,他说他是我爹,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娘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来把我接走,我想他因为我娘的身份,对我是他儿子这件事应该是持怀疑态度的吧,因为我到他家之后,他就再没有管过我。」

西门凛然悠悠的看着天空,他整个人都陷在了回忆里:「其实当仆人的日子并不难过,最起码你付出了,就会有所得,无论是月钱还是饭菜衣服。最难过的,是你顶着一个小少爷的头衔,地位却比一个最低下的仆人还要低贱,干再多的活也没有任何收获,不管是钱还是食物或者是衣服。那种日子,真是刻骨铭心。没有人敢和你搭话,也没有人敢和你一起玩,更没有人敢偷偷的接济你,给你送饭菜。」

第三章

花香和九言打了个冷颤,从没想过,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宫主,幼年过的竟然是这种日子。他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痛恨身为大少爷,独得万千宠爱的苏溪月吗?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今天的一切行为,就能够说得通了。

不过接下来西门凛然的话却给了他们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少爷,那时候我才四岁,却要被逼着整天干活,他呢?他就在亭子里,静静的看书,旁边是十几个仆人,带着慈爱的笑容看他,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点心和水果,每一样都是我没有吃过的,可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的心神只专注在书上,就如同是天上的金童下凡,虽然只有八岁,却已隐然有飘逸儒雅的气质了。」

「后来,他看见了因为偷看他而洒了水,结果跌了一跤的我。很多仆人冲上来喝骂我,然后他就过来阻止了那些人,还给了我几块点心,但是当时我没有要,我讨厌他,就算再馋,也不想吃他的东西。我昂着头,带着满脸的青紫离开。我不知道后来他是从哪里得知了我的身份,他知道了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反正从那以后,他就经常来找我,给我带吃的,有时候教我读几句书,写几个字。」

花香和九言对望了一眼,心想这么说的话,这位大公子人很好啊。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兄弟情深的楷模典范了。那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宫主离开这里呢?如果说大公子一开始就想害他的话,用得着对他好吗?以宫主那个时候的卑微身份,就算暗地里弄死了,也不会有人问一声吧。

不过这个疑问他们当然不敢出口,好在西门凛然在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又慢慢的述说起来。

「我慢慢的开始喜欢他,虽然他也很小,但是很有哥哥的样子,有时候我犯了错,也会板起脸来教训我。我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却惟独怕他,惟独心甘情愿的听他所有的话。我还很清楚的记得,无数个白天,我被逼着去劈那些小山一样的柴禾,然后总管就会说,大夫人说了,日落之前不把柴劈完,就不能吃饭。我饿过肚子,不喜欢那种滋味,但是自从有了他之后,我就不再害怕。」

西门凛然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那一段时光,嘴角边竟然挂上了一抹轻轻的笑容,慢慢道:「因为我知道,他会给我送饭的。总是在酉时之后,他一手提着盏小灯笼,另一手拿着木盒,给我送来馒头花卷烧鸡熏鱼,因为有时候会摔跤,所以从来不敢送有汤汁的饭菜,饭后还会有两颗松子糖,那时候,我就感觉,全世界的人也比不上我幸福了,虽然小小的我根本不知道幸福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