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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乌行(367)+番外

作者: 卫七 阅读记录

袁兴面色尴尬,袁立彬却毫不知态,接着损言:“要么你现在就是还想着从我们家捞点钱,改日蛮人都打到家门口时,再掏出来做赶路钱不成……”

“大人这张嘴还是少说话罢。”一边的妓子面上奉承、暗中提醒,趁机用口哺了酒过去。

“姑娘都比你识趣许多……”袁立彬心下受用,一边哼道,“倪从文平日里‘洁身自好’得很,有什么事能沾得上他,他会出面干这种勾当?”

袁兴有时不得不承认,袁立彬虽说是袁家出名的放荡公子,却在浸透了铜臭金银的地方比别人多几分醒透,有时也比他更能拎得清这里头的关系。

他心念一转,想出了个颇为惊异的答案,不敢言说,试探地伸出手指朝窗外方向一点。

斜倚背榻的袁立彬懒懒挑眉,直起身子,拿起酒壶给他又斟了一杯,尾音上挑:“安心喝酒罢……袁大人?”

袁兴心惊胆战地接过道谢,脑中思绪万千,不禁又朝锦窗来回瞄了好几回,盈艳帘纱夺目。

楼阁的绣窗之外夜幕垂落,其下正是南北通向的绕城河,河上的拱桥也尽是比肩叠踵的景象。

除夕夜里京城一如既往的喧热,街景繁华,人烟阜盛。

时至年下,店户红色灯笼高悬,桥上人头攒动,生怕哪日命数不济,错过了此等美景闹市,枉活一场。

舞狮杂耍,说书游湖。这等热闹场面在赫胥暚眼中陌生而新鲜,可一旦蒙上了仇恨的阴影,一切转又变成了无言的嫉恨。

“……这就是你们燕人平日的生活吗?”赫胥暚边走边咬牙道,“可真会享受的。”

“景色不同罢了,”付尘藏青武袍在夜市中低调隐秘,头上用黑布将显白的头发裹缠起,只是寻常装扮,无奈身高出挑,在拥挤的人群中略显醒目,只能略微偏头弯腰朝身边人道,“这么拥挤的街巷,可还有不少人会羡慕胡地可以纵马驰骋的景象,剩下的一些人或许压根不知晓在草原驭马之畅乐。”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更衣进宫了?”赫胥暚心中郁结仍在。

“不急。”

付尘朝右行几步没入人群中,不多时,又大步回到女子身边,将手中物递过去。

赫胥暚初到帝京,从未识得如此繁华之所,见青年突然不见了踪迹,心中顿时也升起几分惊慌。突然见到人又回来,手中拿着一串红通通闪着油光的东西给她,她下意识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冰糖葫芦,”付尘平声解释道,“山楂做的,先垫着饥。”

“山楂?”赫胥暚在山中自然见过山楂,只当它是药果,却不知还能直接食用,“那岂不是很酸?”

“甜的,”付尘低眉,沙哑声音在闹市中轻飘似无,“有糖衣。”

赫胥暚张口一咬,才发觉那上面亮晶晶的油光是甜的,正好又中和了山楂的酸,酸甜粘腻,说不出的滋味。

付尘又道:“公主过会儿进了宫,饮食桌上都带有银筷银针,务必试好方才可食用,虽说他们在宫中不敢明目张胆的动作,但公主行事仍要小心为上。”

“不用了,”赫胥暚原本提上几分兴味的面容转又冷下来,咽下口中的山楂,道,“吃了这个‘葫芦’,我晚上就不吃宴了。”

付尘没再多言,跟着人流一同上了小桥。

酸甜交织的味道蔓延了整个口腔,赫胥暚不时向左边人瞟去,自这个角度,正好望不见青年左眼下偌大一道伤疤,只得见月影下、烟火中,不染凡尘乃至略显苍白的侧颊,鼻骨是尖锐硬朗的一条直线,有种比平日正对时要愈加不容情的冷峻感。

她突然想到青年刚入胡地时全身扬发的桀骜煞气,和此时所感似有不同,莫名又道:“你初到胡羌时说是同为报仇而来,以你的本事,杀了那人也就能立即做了个了断,何必非要过来,做着这些不讨好的事……好歹你从前在燕国还是个将军人物?”

“这里面牵扯的本也不是一个人……何况,手起刀落的手法,”青年声音寒意愈增,“也太过便宜了点。”

赫胥暚也不再深问,握紧手中的木签子,转头看他道:“我们会赢的。”

付尘迎上女子年轻而又执着的神情,扑面而进的亲切感,心思微动,略略勾了下唇角,道:“公主意念坚定,并非凡俗女子,贾某也信你必定不会输。”

剔开那奉承之语,赫胥暚攫住他这话中的不对劲,又道:“你呢?你不是同我们一起?”

“到了。”付尘目视前方,班荆驿馆坐落于京道偏处,皇宫特批了侍卫守在大门院口,相较商贩林集区要冷清许多。

付尘低声朝一旁人道:“门口有宫中的人,保不齐有从前京畿军的人认识我,贾某待会从侧面墙翻进去,公主直接进门上楼更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