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渗透(2)

作者: 郭松坡 阅读记录

萧母回到家后不久,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村,村上人都知道萧家又添了一个儿子。然而就这点事,却成为老太太、长舌妇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且乐此不疲。

这是中部平原一个极为普通的小村庄。一座座青砖瓦房交错排列着,其间透出一两座红砖平房来,像早熟的西红柿一样格外显眼。在这里居住的人们世代以耕种为生。一条小河绕村南自东向西流过,小河向西流不远处就到了尽头,注入一条大河——萧河。萧河自北向南从小村西面流过,萧河的西岸就是小镇的集市。由于萧河从县城内穿流而过,因此这个县被称之为萧河县。

这一年的秋雨似乎特别多情,和大地缠绵了很长一段时间。使得小河水暴涨,像身怀六甲的女人肚子一样。乡间小路上到处一片泥泞,瓦檐下滴出了一个个小水坑。田间地头,随处可见身披蓑衣的忙碌身影。若不是秋收秋种,谁也不愿意去踩那些泥泞。

虽然是秋收的大忙季节,萧晗宇的外婆仍不忘做一套棉衣给萧晗宇,让其舅舅送过来。晗宇的舅舅是一个木匠,家中四个儿子,其父亲死得早,他十四岁就开始跟别人学做木匠活,行走江湖。由于他经常外出,于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落在萧晗宇外婆的肩上。多年的积劳成疾,使得萧晗宇的外婆突然病倒了。当萧晗宇的舅舅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晗宇的母亲时,萧母的心情甚是沉重,她一个人躲在门后边悄悄地抹眼泪。于是,当萧晗宇的舅舅走后,萧父萧母就商量着回娘家看望一下老人家。萧母很想给自己的母亲买一些营养品给她老人家滋补一下身子,可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又能买些什么呢?还是萧父聪明,他突发创意,用自家面条机轧了一些面条作为补品带了过去。心里还盘算着这些面条够自家吃好几顿饭呢!当两人带着所谓的“补品”来到萧母娘家的村庄时,有邻居问萧母:“闺女啊,给你妈带了什么好吃的?”萧母搪塞着回答,瞥了萧父一眼,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有。她又委屈又自责又自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回到屋里,看着病床上的母亲,萧母忍不住失声痛哭,泪水似喷泉一般倾泄而出……而萧父则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他悄悄地把自行车上的面条拿到了屋里放下。下午回去的时候,萧母一言不发,而萧父若有所思却又不屑一顾。

这一年的秋雨一直连绵了很多天。萧晗宇外婆的病也越来越重,她的子女却又没有多少钱来为她治疗,终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撒手而去。当萧母得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晕了过去,她一口气跑回了娘家,一头扑在母亲的床边哭成了泪人。

娘家人在秋雨中处理了丧事。下葬那天,雨下得特别大,一大群人披麻带孝,冒着大雨把棺材埋到了墓地里。哭声、雨声、唢呐声交织在一起,使悲凉的气氛更加凝重。村上的人都为这位早逝的善良的妇女而深感宛惜。

处理完丧事之后,萧父萧母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由于母亲刚刚去世,萧母的心情还处在悲痛之中,吃饭也没有胃口,人明显地憔悴了许多。一天到镇上赶集时顺便买了一包白糖,想在吃稀饭的时候放点白糖以增加点食欲。不料这个举动被萧父发现,他顿时勃然大怒,想起毛泽东他老人家曾经教导全国人民的话:“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便认为她的行为是挥霍钱财的表现。于是就迅速启动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搜索功能,恨不得挖地三尺,立即在自家三间瓦房内展开拉网式搜查。当他找到那包白糖后便“哗”的一声天女散花般把它全部撒落到了地上,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白糖扫得到处都是,好让她拾不起来。

于是两个人便吵了起来,引起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萧父毫不退让,萧母力争词辩。暴风骤雨般的争吵吓得刚出生不久的小晗宇哇哇大哭起来,于是萧母便抱起孩子就往外走。这一下萧晗宇的奶奶可急了,这要是把孩子一带走断了一把香火可咋办?于是便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萧母手中夺过孩子,赶紧跑到邻居家的屋里把孩子藏了起来。还边跑边喊道:“把俺家的娃儿留下,要走你自己走吧!”亏得她老人家老当益壮,一大把年纪了竟然没闪着腰。最后被闻讯赶来的邻居给劝开了,总算是结束了这一场家庭内战。而这一切都被左邻李大仓看得清清楚楚,他一个人躲在自家屋子里偷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当萧晗宇的奶奶事后得知争吵的起因时,对萧父的所作所为大加赞赏,并由衷地感到欣慰。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告诉人们:“孺子可教也!”为儿子能够继承自己勤俭持家的优良光荣革命传统而感到骄傲和自豪,恨不得唱一场大戏来庆祝一下。晚上在喂猪的时候,萧晗宇的奶奶用手狠狠地拍打着猪屁股指桑骂槐道:“你这头猪就知道吃!你嘴真馋!你就会吃,馋死你!”萧母看到这情景的时候更是欲哭无泪,只能把悲伤悄悄地藏在心里。她只希望萧晗宇能够健康地成长,长大以后能够成为一个人,而不是成为一头猪。这就是她当时最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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