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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成城(34)

“妈?什么,爸睡着了啊……哦哦,不用叫醒他,我只是来跟你说个好消息。咱们运气太好了,希城原来有个看着他长大的叔叔,那叔叔在美国和阿拉伯做石油生意,有钱疯了,最近回国还说要希城和他一起做生意。所以,钱的问题他们都会帮我们搞定,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啊。啊,别担心,我和希城你们知道的,谁跟谁啊。你以后可是他亲妈,他是该孝顺你的……”

这样说应该是天衣无缝了。以后和希城分手了就告诉他们,希城做生意学坏了,开始玩女人,所以她就离开了他。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马路对面,收好伞,进入那家餐厅。

希城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看手机,他只点了一杯水。

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有很多外国客户,也带他参加过不少应酬。餐桌礼仪他是东西贯通,在圆桌上畅快豪饮,

在方桌上彬彬有礼,甚至还这么年轻,就知道了很多长辈不知道的内行信息。例如欧洲人喜欢用法国酒来搭配肉食,用黑皮诺来搭配鹌鹑肉,用波尔多搭配嫩兔肉,他却会用上个世纪初澳洲的克拉斯葡萄酒来配鹌鹑,使肉味变得更加纯正新鲜。不少高鼻子大眼睛的西方人都对他称赞不已。

可是此时,他却连这家餐厅的饮料都买不起了。

看见她靠近的身影,他居然有些紧张地直起背脊:“莉莉,你来了。”

申雅莉在他面前坐下,把印有巨大双C标志的链子包放在餐桌上,正对着他。她朝服务生要了两杯开胃雪利酒,掏出才换的手机翻着玩,冷冰冰地说道:

“我觉得该说的话都已经在短信里说过了,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么?”

她没有看他的表情,也不敢看。

那条短信的内容是这样的:希城,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但你也知道,我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同时,也对我男友有很高的要求。如果你做不到变得比以往更优秀,要我降低自己的标准来迎合你,那我们还是分手吧。咱们好聚好散,不要再见面了。

她听见他慢慢说道:“你所谓的‘优秀’,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她依然连头也没抬一下,轻蔑地回应着。

他没有再接话,只是敏锐地扫了一下桌上的包、她脖子上的白色骷髅丝巾、腰间的大红鳄鱼皮带,还有手腕上的黄金镶钻手环,声音瞬间冷了许多度:

“身上这些东西是谁买给你的?”

“哦,白成浩的儿子。”

他沉声说道:“这些东西以后我会买给你,离他远一点。”

她百无聊赖看了看大红的指甲,又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直到他叫出她全名,才懒洋洋地说道:“都上过床了,你要我怎么离他远一点?”

“……你在开玩笑吧。”他声音冷静得可怕。

“你就当是开玩笑吧。”她用手心撑着精致的脸颊,歪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长时间沉默伴随着空气的凝固。

忽然,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几乎把杯中的水都震出来!

“申雅莉,你发什么疯?!”

周围零零散散的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侍应赶紧过来,小声而礼貌地叫他们安静一些。

“真烦人,男人情商低起来真是无趣透了。”申雅莉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同时,她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毫不遮掩地露出悲痛的神情。他父亲死后他曾经在她面前流过泪,不曾嚎啕大哭,但这一刻,这一年

所有的痛苦累积起来,令他的表情只剩了完全崩溃前的脆弱。

“是我从来没了解过你,还是你变了?”他的声音颤抖,几近哽咽,“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家里的钱,也可以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到现在就……”

他看见她眼中闪烁着泪光。但那些眼泪很快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没错,刚开始我喜欢你是和你的家庭没有关系,毕竟那时候我也不了解你。可是和你熟悉以后……怎么说,你要我真心喜欢上你,而不是你的钱,你的家庭。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啊?尤其是现在,你看你窝囊的样子。”

希城呆住了。

他将脸埋入右手的掌心。刘海从指缝间落出,像是临冬奄奄一息的草叶。趁着这个瞬间,她赶紧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把钱包里的现金取出来扔在桌子上。

“酒钱算我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到餐厅门外。

雨没有停过,从高空坠落,从屋檐上成串滑下,打在她价格不菲的丝巾上,顺着后颈流淌进衣领,就像是死神冰冷的手掐在脖子上。

这时有脚步声加快靠近,有人从身后紧紧地、无言地抱住了她。她身体僵直,指甲掐入手心的肌理。他低下头,贴着她的脸颊,还是没有说一句话。然后,陌生的滚烫液体沾在她的脸上。那不是她的泪。

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宁可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愿意让他难过,所以才用这样无耻的形象来终结这一段恋情,让他讨厌自己,从而认定这个女人不值得他伤心难过。

可是,他哭了。

“放手。”她嘴唇发抖,浓厚眼妆下有水光闪烁。

他依然静默着,用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等她第二次开口,他已放开了她。然后背对着她,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那一瞬间,城市里所有的喧哗声似乎都消失了。世界像是变成了一幅浩大的黑白画,只剩下了静默移动的车辆、行人,以及灰色的雨雾。

原来这个世界是冰冷的,以后也不会再有他温暖的拥抱。

她把借条写好,到邮局寄给了白风杰。然后,坐在出租车里机械地翻看手机里的短信。

有一条是前一个晚上发给爸爸的。

——老爸老爸,你身体要赶快好起来哦!我刚才在书上看到一句话,觉得写得真好,你看看啊:Some day I may find my prince charming, b

ut daddy will always be my king.它的意思是:有一天,我或许会找到我的白马王子,但爸爸永远会是我的国王。

距离那个短信的发送日子,已经快要十年。

那之后爸爸的手术很成功,顺利出院,只是没过两年就因脑血栓半身不遂了。而她的白马王子,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祝福:

如果乃像白风杰一样包养人却不给爱,后天有更噢!

如果乃像希城一样温油滴拥抱人温油滴冒泡,今晚或者明天有更噢!

☆、第十座城I

日本的禅学著作中记载了一个“哭婆”和“笑婆”的故事。

一个寺庙里住着一个“哭婆”,方丈见她每天以泪洗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鞋匠,一个嫁给了伞贩,晴天她会担心嫁给伞贩的女儿伞卖不出去,雨天她会担心嫁给鞋匠的女儿鞋卖不出去。所以,她每天都在郁郁寡欢中度过。方丈听后笑了,说这件事其实你可以反过来想,晴天嫁给鞋匠的女儿生意会变好,雨天嫁给伞贩的女儿生意会变好。“哭婆”听后觉得很有道理,就照着他的说法去思考,结果没过多久,寺庙里的“哭婆”就变成了“笑婆”。

人类从出生形成生命的开始,追求的就不该是对世界的厌弃或自我放逐。悲伤的记忆和巨大的压力令人忘却这一点,从而选择了摒弃尊严。用笑容面对绝望,坚持前进的人并不是大多数,但他们知道,他们追逐的是灵魂的潜力与高贵的梦。这个过程或许是苦涩的,但等待他们的终点,却会令他们品味到放弃者失之交臂的甜。

几日后,天还未亮《巴塞罗那的时廊》剧组就从马德里出发,经过四个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目的地。容导拿着陈晓的道具喇叭对一车睡死的人大吼着“到了到了都起来了”,那气势简直就像火车硬座中查票的列车员。一车的人都生如梦似幻地呻吟着,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爬起来伸懒腰。申雅莉从玻璃窗上抬起头,揉了揉被磕碰得有些发痛的前额右侧,然后看向窗外的世界:薄晨微明,阳光从蓝天中浸出,把街道两旁的热带植物照得几乎冒出油来,同时将地中海风情建筑衬托得熠熠生辉。巴士在路上缓缓行驶,与换上夏装的懒散行人擦肩而过。高大的浅棕色哥特式教堂也随着缓缓靠近,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申雅莉呆了一呆,不禁挺直了背脊,伸长脖子想将那座建筑看仔细。然后,心跳开始加快,手心也隐约渗出汗水。

************

“顾希城,你在房间里吗?……顾希城?”

高中时被老师叫去为顾希城补课的时候,她曾经像个保姆一样把抄好的笔记本送到他家里。他父母经常不在家,法兰西风格的宅院里也只有园丁和菲佣的身影。佣人说他应该在房间里,所以她又专程把笔记本送到他卧房门口。可是,敲了敲希城房间的门,却没有回答,她等了一会儿就把门推开一个小缝,然后走进去。

“顾希城,你没在吗?”

她左顾右盼,没看到半条人影,却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了一堆厚厚的书,还有一个大本子。原本以为他有认真念功课,她还有些开心。谁知走过去一看,那居然根本不是教科书,而是一堆名家建筑摄影集。桌面上的本子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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