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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歌(26)

作者: 江山予青 阅读记录

祁征拦在侍卫之前,以身迎剑,而隐匿诸侍之后的常千里却自袖间挑出一枚玉针,穿透虚空,直向朝祁征颈间刺去。

祁征应声倒地,而那玉针却被谢凌春看在眼中。

常千里竟与踟蹰峰有所勾结?

周身仿佛融在温水之中,动弹不得,耳畔谢凌春唤他的声音逐渐漫漶消弭,溶于一梦。

祁征脑海之中光尘轮转,好似溯归前世少时同万殷一同读书的光阴,万殷身旁总立着位纤弱如纸、面色灰白的小太监,万殷总嫌他无礼蠢笨,实则妒忌小太监伶俐温良、怎样逗弄也不与置气,竟常丢了橘皮果壳、死鼠蛇蜕命他亲手捡来,一双手不知挨了多少抽打。

那日祁征正为万殷誊写政论,却见万殷手间捂了红木匣盒、鬼祟张望良久,开口便问祁征常千里身在何处。

祁征便答登东去了,却见万殷面上愈加兴奋,揽了木匣快步往那官房去。

却见归时小太监低头抿嘴,唇角血丝微渗,面色红热古怪,紫袍褶皱凌乱,哆嗦着跟在万殷身后,路都走不稳当。

“行之,方才小公公跌在路上摔坏了身子,今日你同林太师道一声,就说我身体抱恙,不必来了。”

“殿下,奴才没事——不必——”

“千里,你的身体我最知道,无须再言。”

言罢便拉住常千里衣袖往偏殿去。

祁征却见遗落地下的那枚匣子早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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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春是被冷水泼醒的,浇面宛如冰刀,刺骨寒意将谢凌春掼得身体一颤。

额前垂落的发丝水汽沾染,遮去大半视野,眼皮上水滴滑落欲尽,才勉强睁开眼,将眼光落在那人身上。

眼前人身披斗篷,脸面隐没在兜帽之中,拄了木拐,朱漆被磨刮得斑驳,端头覆了一双苍白枯瘦的手,其上赤红瘢痕刺目,纵横交错、刀凿鞭刻,俱是些陈伤。

“谢凌春,”那人缓缓开口,声音却呕哑低沉、身份难辨,“此处皆是我的人,你走吧。”

那人解了锁链,接过身旁太监手中干净衣裳,扔在地下,便拄杖点地,转身正欲离去。

步履端正却拄杖而探,便是眼盲了。

“常公公因何不肯露面?”谢凌春将头费力抬起,欲询问那双眼睛,“万殷因何要困押祁征于刑山?”

那木拄只顿了一霎,便摸索着朝那光明处去。

“他不会有事。”

谢凌春正欲追上前一问究竟,推门人早无踪迹,却发觉自己彼时正身处花涯酒肆的库房。

花涯是前世皇帝筑建、锦衣卫眼线集散处,皇帝与锦衣卫以外之人断不可能得知此地。

谢凌春如梦方醒,便也想通为何祁征所见常千里性情大变、功力骤增。

那常千里分明是如今万殷帝所伪装,而如今坐得龙椅的便是那真正的常千里。

今世如此,前世亦然。

却想不通究竟两人因何大费周章地易容改貌、置换身份。

谢凌春彼时与“常千里”交手,功夫颇深,招式之间却颇为稔熟,好似师出同门,而令谢凌春拜于下风者,则是常千里向自己皮肉之间刺了一枚淬寒毒的玉骨针。

现如今虽被真正的常千里拔出救治,但针上毒性,与昨夜客栈前跛足刺客一致。

万殷因何与踟蹰峰之人扯上关联?昨日刺客又怎会和万殷密结?

正出肆门,拐至通衢长街,一队阿窟商队正将人潮驱散,为首的阿窟汉子貂裘绒帽、神色凶悍,正高声呼扬退避,街摊瓜果蔬食被撞得四分五落,一行人焰气颇为盛烈。

待至一行闳重木箱扬尘而去,浓尘之下竟骨碌出一只尚未瞑目的人首。

只见那断裂之处齐整,汩汩血流拖出长痕淋漓,众人细看去,竟是方才贩糖墩儿的老妇,而那截身体早不知身在何处。

众人一时喧嚷,只说这商队暴虐无道,竟活生生将人踩践而死。

谢凌春却见那人海之中闪出一道熟悉身形——谢敏。

只见那谢敏正提携几只包裹,于人墙之外踮脚抻颈向内看去。

按理说今日尚不到休沐日,出现此处更显可疑。

不消多时,人群之中豁出一道阙口,原是那老妇的孙女闻听噩耗赶来。

那女子不过桃李年华,挎着的一道提篮摔落在地,柿饼果干之类打翻在地,甫一见那人首,竟重重跌倒在地,伏在地上悲声恸哭不止。

“阿窟蛮人欺我血亲,定状告于圣上!”那女子声切激愤,将那人首之上的眼阖了,小心将头颅捧在篮中,一步一呼,高呼振声“阿窟蛮人欺我血亲,定状告于圣上!”

一旁人群之中竟也擎拳相和,无不应声支持。

谢凌春再往那人群边处看去之时,谢敏早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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